储怀宁本想罚他们不知早晚,在外面玩了那么久。更何况身上香粉味儿浓得呛鼻子,谁会猜不出去了什么地方。但阿笙病怏怏的,也不好责怪,就只罚了阿玉,关在书房不准出去,睡觉都要睡小榻。
储大少爷淫威甚重,储怀玉瘪瘪嘴,到底是理亏,整日里看书习作,颇为老实。唯一令人苦恼的,竟是往日表面柔顺的阿笙。他自从青楼回来,内积热毒,外受风寒,又被储怀玉不懂事地多折腾了两番,就这么发起烧来。可能也是心绪郁积,自己更不想着病好,就这样拖了下去,日日低烧。
储怀宁将汤药端来,一勺一勺喂给他喝,劝他积郁成疾的道理。任景笙嗯嗯答应着,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储怀宁也不逼他,只是每夜同他睡在一起。阿笙没什么力气,身上又热,,乖乖软软地,像抱了只小宠。
任景笙没力气挣扎,又被抱得烦了,就嘲:“大少爷不抱人不会睡觉了?”
储怀宁笑一笑,嘴唇磨蹭他耳朵:“怕什么,上一次发烧,也不是没抱过。”
大少爷提起这话,任景笙身上就腾地更热了一度,小小地踢蹬起来,又去掐储怀宁腰上的软肉。他这人便是这点有趣,明明被cao熟了,却还是一副呆板不知情趣的样子,只有上了床,才知道身子的好处。
“你还有脸说!”
这话略有点嗔怪与老夫老妻似的埋怨。于是储怀宁权当情话听在耳里,笑着将小宠抱紧一些,对心里躁动的笼子轻轻嘘了一声。
不要吵闹。
他当初确实禽兽了些,将送上床的少年顺理成章接收下来,吃干抹净。
可说到底,他也不是成心做禽兽的。
任景笙来家里的第一年,家里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几个混混,营生过不下去了,于是劫了一同出门的两个少爷,想着讹一些钱。
若是如今想来,背后怎么都不会少了老太太的手笔。但就算知道了,储怀宁也还年少,没有追根溯底的能力,只能咬牙筹钱,对着那些长辈低声下气,以期求得一些援助。
他早知世事炎凉,对着那些佯装焦急的面孔,得不到帮助也早在预料之中。那时大少爷甚至想过将药庐悄悄卖了,虽是他与弟弟在家中立命之本,但到底比不得人重要。
只要人还在,什么都来得及。
然而钱还没凑齐,储怀玉就跑了回来,顶着张乌漆抹黑的小脸,哭得眼泪水冲出两条沟。他说任景笙教他怎么解绳子,又撬开山神庙破烂的锁,两个人趁着黑天逃跑,分开两路。
那时候储怀宁同这个任家来的小孩儿没什么接触,至多见个面,点一点头。任景笙会微微翘着嘴角,叫他一声:大哥。
这事已过了三四天,也没再有人来送信。若任景笙真是倒霉被捉住,估计早就被弄死了。但储怀玉不肯,他回到家便再不流泪,只是细细地磨牙,对储怀宁说:“哥,我们去找找他吧。”
仿佛几天之内,就从少年迅速成人。
储怀宁问:“为什么?”
这确乎有些不讲清理,但储怀玉还是说:“其实其实我跑得慢。任阿笙他叫出声,我才逃跑的。”
储怀宁并未被这情谊感动,却几乎是立刻起了疑心,将这行为与这场绑架,甚至任家联系起来,一出苦肉计,骗人最合适不过。但既然弟弟要求,找回来也无妨。他死了,自然省事。若真的没死,也能放在身边看看,到底什么目的。
于是储大少爷带上人,往储怀玉所说的山神庙附近寻找。山上多树,几人分头搜罗,等到天近日暮,储怀宁闻到花香里一丝铁锈的腥味儿,拨开满树鲜红的杜鹃,在山坡底下看见一双眼睛。
淡。而涣散。察觉了储怀宁的声音,于是微微转过来,在夕阳的余灰里,瞳孔依旧深黑。
这眼神与储怀宁相对的时候,像递过来一道电似的冰,令大少爷背后微微一冷。但这罪魁祸首反而一勾嘴角,同平常并无差别,叫他:大哥。
“大哥,”任景笙笑起来,虚弱地说:“帮我一下,我抬不动他。”
任景笙身上趴着个人,或许可称作尸体。而他本人脸上全是鲜血,口里尤甚。储怀宁叫来手下,绑上绳子,亲自慢慢滑下去。大少爷不是会做这种事的性格,天知道怎么会为了那一声“大哥”迷了心窍。
储怀宁费力掀过尸体,才看见这死人咽喉被东西撕裂开,并不锋利,但十分拼命,伤口豁着,流干了血,露出苍白的喉管。
像是被人咬破的。
储怀宁把眼神投到任景笙身上,蹲下去检查他身上的伤。任景笙发着低烧,没什么力气,被搀扶着站起来的时候,忽然扑倒在他怀里,喘息滚烫,正抵在喉间。
储怀宁抱着他的手臂便蓦地一紧,微微皱起眉来。他自小学习岐黄之术,见过许多血与疾病。也曾用手伸进溃烂的腹腔,去抚摸死人腐败的内脏。
所以他心中一跳,应当不是对死的害怕。
如今想来,竟似乎是某种兴味。
任景笙理所应当地被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