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万没有想到,五年后与萧逸的重逢,会是那样一个凝重且尴尬的时刻。
萧远死的那天,我在外地拍戏,收工后助理把手机递过来,上面三个未接来电,来源于同一个海外号码。
我想我知道是谁。
冥冥之中上天希望我错过这个电话,我决定顺从旨意。
萧远的葬礼我去了,黑压压一众吊唁者里,唯独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胆量露面,只能等众人离开后,在他墓前放下一捧新鲜的带着露水的马蹄莲。萧远在世的时候,最爱送我的花是白色桔梗,意味着永恒的爱,无望的爱。他在嘲讽我,也是时时刻刻地提醒我。
和他相比,我此番举动简直称得上是以德报怨。
我来不是为了吊唁萧远,我只是想碰碰运气,能不能见到萧逸。
运气不好。
一年后的今天我赋闲在家,又有电话打过来,有关萧远的遗嘱宣读。对方是位宋姓律师,专门替萧远办理私人事务,去年萧远的死讯就是经他传达的。
放下手机,我缩进软垫沙发里,双腿折起,眼神放空。手里端着的是柠檬气泡水,我盯着玻璃杯里不断翻涌起来的小气泡,如同去年接到电话那样,努力消化着刚得知的讯息。
律师说,萧远先生之子萧逸先生也会在场。
整整一年,我没办法从萧远逝世的阴影里走出来。这么说当然不是因为我多爱他,相反我恨他。
萧远死于车祸,到底天灾还是人祸已经无从得知,我只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化是好或是坏一时也难以断定,但有一件事,我百分百确定。
有人走了,有人即将回来。
想到这一点,喉咙不禁再度干涩,喝了一口水回神,这时才发觉,握着水杯的手一直在隐隐颤抖。
一周后准时出现在律师事务所,我特意架了一副墨镜,企图遮掩疲倦面容。精心卷过的黑色长发放下来,搭配一身黑衣更衬得脸色苍白,幸好红唇尚且明艳,勉强能够维系气色。
我坐在沙发上安静无声地等待了半个小时,律师助理端来的热美式彻底冷透。。第一天上学是三人行,黑色加长lio停在校门口不远处,萧远在后座轻轻捏住我的掌心,以示安慰。
“不会再有人打你了。”
“你的过去,不会有人知道了,好好念书吧。”
萧逸冷哼一声,萧远并不在意,继续道:“搬过来还习惯吗?你们是同学,以后一起上下学司机接送也方便。”
他厚颜无耻,又体贴入微。说话间的神情语气,仿佛他才是我真正的父亲,又伸手过来理我有些凌乱的额发,我下意识缩了一下身子,躲他的手。
萧逸看见了,终于受不了,哂笑出声:“你还知道她和你儿子是同学啊。”
说完就拉开车门,头也不回下了车,我急匆匆抓起书包要跟上去,迈出车门的同时被萧远喊住:“有必要在他面前,装得这么害怕我吗?还想着做萧逸怀里受了惊的小白兔吗?”
我回头,懵懂地看他,表示不解。
身穿黑色丧服的少女,倩影纤细,回眸的刹那,简直哀艳动人到了极点。
萧远微笑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单独和我在一起时的模样。”
一场费尽心机的温柔豢养,没有任何人是赢家。
萧远知道自己年轻的儿子是头狼,不能堵死了他的心。所以他故意给萧逸留了余地,他将我夺走,又默许萧逸可以和他一起享用。
萧逸第一次到我房间里来,是萧远替我们关上的门,我眼睁睁看着他冷白严酷的面容隐匿在越来越狭窄的门缝里,直至消失不见。
萧逸很聪明,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他会挑萧远不在家的日子,或者萧远放过我的日子,哪怕什么都不做,能紧紧抱着我入睡,他已然满足。
我想我应该推开萧远,不至于三个人都在这个悖德的怪圈里越陷越深。可我没有办法抗拒他,我爱萧逸,我好想他。
那时候萧逸还会跟我说,要带我走。
但他根本无法摆脱父亲的掌控。他太年轻了,另一头深谋远虑的狼藏在暗处紧盯着他,像盯一头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又时不时把他按在利爪之下饶有兴致地玩弄羞辱。
实力太过悬殊。
而我,是他们共同的猎物,一只随时可能被撕破喉咙的羊。
和萧逸在一起时,我们两个裹紧在被子里,大口喘息。我呜咽的声音像小猫,求救卡在嗓子里,柔软喘息一点点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
“杀了他,萧逸,杀了他,杀了他……”
“杀谁?”
“……杀了我。”
眼泪愈发汹涌,我却不敢再说那个名字。只剩下年少的哭声,一团小小的,年幼的,瑟缩在黑暗里的灵魂,惶惶不可终日。
有时候我会混乱,真的分不清,进入我身体的男人,是萧逸还是萧远。
“杀了他,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