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有些寒凉的夜风吹入温暖的深宫,我摇摇晃晃地走出满是淫乐艳曲的元宵宴,撩起衣摆坐在了冰冷的石阶上。皇城内外四处升腾着明艳的烟火,将我有些苍白的脸庞照亮,又很快黯淡下来。
一个只着轻纱的歌姬端着酒杯追了出来,曼妙的身躯不住地朝我身上靠,丰满的酥胸也挤在我的手臂上,似是想要我侧身去抱她。我摆摆手,刚想把她推开,余光却看到二皇子打着酒嗝走了出来,对我嘿然笑道:“老五,你真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二哥把自己的宠姬推给你享受,你却还摆出一张棺材脸,啧啧,真是好生不给面子”
我听得出他话里的不屑,挣开身边的歌姬后退一步,恭顺地道:“皇兄的美意臣弟自是心领,可是夜已渐深,素素还在西宫等候,我不想”
“哟,成天素素长素素短,你那干巴巴的皇子妃究竟有什么惑人的功夫,将你迷得心魂都丢了?”二皇子嗤笑着上前拖我,推推搡搡间,两人又回到了席上。
我的目光扫过在座的酒肉傀儡,心中寂静得出奇。二皇子见我始终不肯去碰那歌姬,便端起一壶酒朝我嘴里灌,待到我已脚步不稳,就将歌姬推入我的怀中,任她娇笑着在我身上摸索起来。
我佯装惶恐地躲避着,扶住额头喃喃地道:“皇兄莫要欺我,这唔”
“够了,平谦。”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宴殿深处响起。皇帝平德一身玄衣,玉扳指轻扣在手中的夜光杯边,并不对眼前这荒淫的景象评判些什么,缓缓饮下杯中琼浆,出言斥道:“老五为人老实,你自己荒唐就好,何必将他也拖下水?”
二皇子自讨没趣,只得悻悻地唤了那宠姬过去服侍,终是将戏弄我的事放下了。
在没有朝臣和百姓的隐蔽角落,这些人模人样的畜生总是很轻易地暴露本质。
我注意到平德的目光时常有意无意地朝我这里看来,于是将身子弯得更低,像个清净的僧人一样低着头,只把这场淫宴当成是修行。
平德从不管教他的儿子,毕竟在他看来,养一群只知玩乐的家畜定比养一群勾心斗角的野狼要好得多。当打更声响起,满腹油水的皇子们终于四散出宫后,我从座位上站起身,朝阖眼休息的平德走去。
有宫女端了盆热水来为他擦面,我用眼神示意她将布巾递给我,弯下身来把它拧干,轻轻敷在了平德脸上。他正值壮年,俊美的面容并无一丝老态,唇上胡须修剪得极为整齐,长睫随着我的擦拭轻轻颤动,令我有一瞬间的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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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二十年后的自己。
被温热的触感渐渐消去酒意的平德忽然睁开双眼,抬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父皇。”我轻声唤了他一句。“平秋。”紧抓着我的手慢慢松了下来,继而抬起,描摹着我的眉眼道,“你跟朕长得很像。”
我低着头,任他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是。”
平德凝视了我许久,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为什么会跟朕长得像?”
他这话说得颇为嘲讽,面上的神色甚至有些凄凉。我心中陡然一惊,却还是平静地答道:“因为儿臣是父皇的孩子。”
“朕的孩子,呵呵”他站起身来不再看我,一步步走下玉阶,恢复了之前沉稳的语调,“回去吧。”
临走之前,有宦官端来盛有妃嫔名牌的金盘,我看到他翻了孙婕妤的牌子。
依旧是熟悉的宫,熟悉的夜。
宫女为我褪下繁复的衣袍,奉上浓香的解酒茶,又点燃明亮的灯火,在我疲惫眼神的示意下退了出去。我坐在厚重的锦被之上,看向身边的人道:“素素?”
那人似乎睡得很沉,好半晌才迷糊地睁开眼睛,起身唤道:“殿下?”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连清秀都称不上的面容,勉强算是匀称的身段,亵衣下高高隆起的肚腹道明了她如今的身份。这便是郑骊姬为我精挑细选的皇子妃,不是什么权臣将相的千金,仅仅是个翰林院侍讲学士的庶女,容貌平庸,心计却是一流,实在是监视我的最佳人选。
“吵醒你了?”我做出愧疚的样子摸摸她的长发,将掀开的锦被盖回她身上,自己则是重新穿好了衣裳。见她面露不解之色,我便温和地解释道:“你现在怀着孩子,理应一个人睡得宽敞些,我身上又有酒气,还是在侧宫将就一宿吧。”
她摇摇头,刚想出言劝阻,却被我按住有些臃肿的身躯,在脸颊上落下一吻。然后我做出略有不舍和踟蹰的模样来,温柔的目光在她的肚腹间流连许久,终是下榻离去了。
成亲的这几年来,我对张素素照顾得无微不至,就是要让这个女人以为我爱她,也要让整个皇宫的人都以为我爱她。
这步棋,或许再过不久就会发挥效用了。
迈入侧宫的时候,我在门前停了片刻,见始终没有人出来迎接,便唤出宫里的值夜太监道:“他人呢?”
值夜太监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我所指的人是谁,弯身道:“回五殿下,他一个时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