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日就要过年节了。
熙熙攘攘了一年的城似乎一夜之间就冬眠了,就在纷纷扬扬的雪天里,落叶似的外乡人搭乘火车去寻根,也有本就属于这块土地的叶片随着北风旋舞着飘零归来。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看新闻说是某某地方的车站让积雪压塌了,又看见关于新疆雪灾的报道。小电视里的地方台新闻主持人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出来有些失真,甜美的女声里居然带有点烟嗓似的意味。
不过小理发店里除了季顾似乎没有人在看电视:靠窗玻璃边上那个头上卷满了染发杠的女人坐在蒸汽帽底下似乎睡着了,她带来的一条白色的小狗就拴在店铺门里的一角,它趴着一动不动似乎也睡着了。
小吃店是精心装修过的,地面是在地砖的基础上铺设了木地板,墙壁上贴了带有草绿色的墙纸,天花板的射灯却是暖白色,加之店里开了暖气,又听见柜台上电视里发出呱呱的杂音,虽然店铺外面是冰天雪地的夜色,小店里面就好像是春日。
生意不忙的时候,季顾就坐在电视前面的椅子里看一会儿电视,此刻是晚间新闻时段,也就是说,这个新闻节目九点播完,季顾就可以收拾一下,然后关门结业了。
离九点还差一刻钟,季顾让那个女客人躺到洗头台上,以便将烫发剂清洗干净。中年女人是季顾的熟客,此刻就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季顾聊天:
“诶,你店里的小姑娘回老家去了?”
季顾熟稔地为女顾客的头发打洗发露一面回答:
“嗯,她回老家过年。”
客人就说:
“我还以为她是你这个小伙子的女朋友呢。”
季顾就笑了,他说:
“不是不是。”
正在洗头发的女客人就睁开眼拿眼瞅季顾,她那样子看正在给自己洗头发的人,难免就要翻着眼皮,显出一层层的抬头纹来了,她打量季顾,觉得理发师是个很俊的男人,于是就问:
“小季,你几岁了?”
季顾说:
“过年三十四。”
女客人就惊叹:
“真是瞧不出,我还以为你只有二十来岁呢!”
季顾就微笑,那女客人又问:
“你都三十来岁还不结婚么,家里人不催么?”
季顾待要作答之时就听见女客那只拴在店门里面的小白狗子的爪子尖尖在木地板上磨出吱吱声响,而后就听见几声唧唧呜呜的压抑狗吠,等到店面玻璃门上一个铃铛被打开的门碰响,那狗就发出金属摩擦的锐鸣,配合着爪子摩擦木地板的声音,就好像要将来人撕个粉碎似的。
季顾要是不回头,几乎都要忘记女客人的那只白狗其实还没有两斤重。
正在洗头的女客拿眼使劲瞟向理发店那扇贴了大红色“洗头理发”字体的玻璃门,看见是一个插着兜的男人正用一边肩膀推着玻璃门进来,那个人在雪天没有打伞,只是用黑色羽绒服的帽子将头脸都遮住了。
陌生男人从外面带进来了一股寒气瞬间让小店里的体感温度下降了七八度,只穿了一间玫红羊绒衫的女客瑟缩一下,然后叫着那狗子的小名让白狗闭嘴。
谁知那恃宠而骄的小畜生似乎知道主子此刻无法来整治自己,于是它叫得更欢实,而且在不速之客的脚前用细细的四肢反复左右横跳着,恐吓那人赶快从此处出去。
到的一滩黑影里显露出来,那穿着黑衣的人站着,低头看着拦路的小白狗。
季顾让躺在洗发台上的女人稍等,而后去门口亲自将黑衣男人引到沙发前,低声说:
“你等我一刻钟。”
沉默的男人便不客气地向三连坐的沙发上一躺,连帽子也不脱,只将那两条长腿搭在沙发扶手上面。
女客见季顾对来人居然如此客气,又见来人的作态,她于是就噤声了,脑海里则不断猜测来人的身份。她想起电视剧里见到的来要债的黑社会,于是坐在椅子里让季顾吹头的时候就从面前的大镜子里去瞧斜后方那沙发上横躺的男人,只见那男人一动不动,一张脸是完全看不见,手掌也插在兜里不拿出来,竟是一丝皮肤也看不见,女客觉得来人神秘得令她不安,再看季顾,只见他只顾为她吹头发,似乎和来人进来之前一样。
女客心下稍安,于是借着吹风机的巨大轰鸣声的掩护,向季顾小声问道:
“他是谁啊,你认识他么?”
季顾“嗯”一声,说:
“是我朋友。”
女客便不吭声了,她总觉那人使她不安,等到吹完头发,一看时间,还差五分钟到九点,女客人也不多做寒暄了,拿了钱付账而后就去门前牵她的宠物狗,这才发觉木地板一块深色水渍,不知何时狗子在理发店的门里面尿了。
女客慌忙将恹恹的小狗抱起来道歉,说:
“真是怪了,它在家从不在地板上这样子。”
季顾只说没关系,将女客送走以后拿纸巾现将地上的狗尿吸干,然后再拿抹布来擦地,他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