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龙潜床榻,骄凤卧房梁。
华胥自醉醒,前尘早已空。
李蔑愣愣地坐在床沿,默默环觑这个陌生且华贵的屋子。床头薰香的味道勾起他深心处的回忆,那是源远已久的过去,远得他还是高高在上却又被父亲忽视的李蔑,远得娘亲尚在人间的过去。
沉稳的脚步声渐大,他徐徐抬眸看向屋门上的剪影。
来人顿足门前,推门而入。刺目的日光一下子照进屋里,让整整睡了一天且习惯花烟馆不见天日的身子有点拒抗强光。
乐渊岳捧着厮罗入内,瞥见李蔑坐在床沿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立时绽出一记欣喜的笑容,「你醒了就好,有否觉得不适?」
李蔑对他的问候听而不闻,只管盯着他那只捧在盘底拿着布帕的手,体内不断有道声音叫嚣,要他快点上前夺取他手上的东西。
「肚子饿了麽?待会我叫人上膳,吃过早膳之後再让徐大夫给你看看,可好?」乐渊岳自说自话地走到床头的高几前放下厮罗,把手中的布帕放进水里沾湿,拧乾并摺成四方递给李蔑,看着布帕迟疑半会,腼腆道:「虽说彼此都是男子,但始终不好过分亲昵啊!我并非介意你的身分,你莫要误会,我只是、只是」
乐渊岳见自己越描越黑,急得脸也红透,一副英姿凛凛的脸庞顿时多了些许稚气。
正当他尴尬得想要挖个地洞躲进去,依然顿在半空的前臂倏然感到一阵酥麻。他屏息抬目看去,瞥见李蔑神色茫然地探手伸进他的衣袂里。
「你、你」
李蔑见他後退,便蹙起眉头用另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臂,继续摸向他的衣袂。他忍着几欲发作的疯狂,呼吸越发紊乱,颤着纤手摸至袖袋。
乐渊岳察出他在寻物,回想昨日徐大夫所言,他不禁轻叹摇首,放下布帕按住李蔑的手,道:「这儿没有烟袋,亦无烟管,以後你再也碰不得那些东西。」
李蔑闻言一愣,双手猛然越抖越烈,呼吸急重,妖魅的双眸圆睁,鼻间所嗅到的再也不是淡淡的薰香,而是思忆中的烟香。
「给、给我给我!不会没有的!快拿来!」李蔑屈指狠抓乐渊岳的手臂,乐渊岳被他生生抓落一层皮,血色渐渐在青色的衣袂上晕开,无须卷袖一看亦知底下的抓伤有多重。
「这儿是我的府第,不是花烟馆。我说没有,便是没有。」乐渊岳微微使劲拉开李蔑紧紧攀抓着他的手,两手把他按回床上好好坐着。
「来,先梳洗然後用膳。徐大夫已给你开了方子,只要你乖乖服药,那烟瘾很快便可除了。」他把沾湿的布帕放到李蔑手上,冰凉透心的触感慢慢被二人的手心捂暖。
「服药?服什麽药!」李蔑一把甩开乐渊岳的手,抬脚踹倒身旁的高几。厮罗与高几应声落地,清水哗哗泼洒而出,溅得乐渊岳湿了半个身子。
「这是什麽鬼地方?!哀儿呢?!哀儿!」李蔑踉跄地站起身往屋门走去,沿途踢桌倒杌,好好的屋子霎时变得一片狼藉。
「少爷发生何啊呀!」方听乐渊岳吩咐传膳的婢女刚回来覆命,便听到屋内跌跌碰碰的声音,当她走到门前一看,就看见目眦欲裂的李蔑脸目狰狞地扶着门楹,恶狠狠地瞪着她。
「哀儿哀儿快拿烟管来,快点!」李蔑见眼前人身穿罗裙,便把她看成哀儿,牢牢抓住对方的肩膀哄求。
婢女惊得欲哭,连忙转目看向乐渊岳求救。
乐渊岳走过去拉开李蔑的手,轻道:「她不是哀儿,也不会拿烟管给你。」
「你闭嘴!」李蔑一个回身甩手打在乐渊岳脸上,乐渊岳毫无防备地被他打了一记聒子,柔和的双目倏然变得凛冽,令婢女不由打了个寒噤。
乐渊岳咬牙重呼鼻息,二话不说轻劈李蔑项侧。
李蔑张唇欲言之话被生生哽在喉间,下一刻人便已失了知觉,倒在乐渊岳的怀里。
乐渊岳轻巧地抱起李蔑,对婢女吩咐:「速请徐大夫过来。」
婢女含着泪眼频频点头应话,向乐渊岳欠身告退後,速速小跑往徐大夫留府暂居之处走去。
乐渊岳看了怀中之人一眼,幽幽叹了口气,方才那阴冷的眼神随之而散,彷佛从来不曾存在。
他往回走到床边把他轻轻放在床上,蹲身看着李蔑不施脂粉,精致清秀的容颜。当他回过神来,指尖已落在他的唇上。
几记清脆的叩门声响,远走的思绪一下子冲回脑里,吓得他整个人如被细针蟞了一下。
「少爷,徐大夫来了。」婢女惊魂未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乐渊岳瞬时起身退到一旁,漫应一声让人进来。
徐大夫在婢女的引领下哈腰走进屋子,乐渊岳见了连忙上前搀扶年老的他,一尽晚辈之礼,毕恭毕敬地扶他走到床边,还置了杌子让他坐下。
徐大夫眼见乐渊岳为自己端来杌子,立时摇头摆手道:「少爷如此岂不要老夫折寿?老夫受不起。」
「不不,先生是长辈,晚辈理应礼待。」乐渊岳引手请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