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灵图有些寂寥的背影,我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终于感到了些难过。
——不是为自己。
这些年来我连生死都看得颇为淡泊,自然不会在乎这似真似假的种种,可灵图,他还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也没有足够多的成熟阅历,让他一人去承受那些所谓的真相,似乎有些残忍。
不想揭开他的疮疤是一回事,心底的自私又是一回事。
我独自一人靠在假山边,远远地看着湖水里的锦鲤在一束束水流中蹦跳着穿梭,把泛起的涟漪荡到湖岸边来。
林照溪道闵京自小就不举,只能通过男人刺激后.庭来勃起,在和妃子行房时也必须如此。若这是真的,那朝中俊俏的年轻人被他看上,也不足为奇。
这么说,灵图应是在我出使高丽时就和他有了那种关系,并且还和雅歌有了私情。
大皇子不是闵京的孩子,若是张太后还在世,一定会张狂地笑出来吧。我想去见一见雅歌,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她当初仓皇逃出宫时并没有把这事告知于我,或许在她心里,我从来就不是个值得信任的兄长。
灵图啊,你是怎么在那样的纠葛下,还能在我和深爱着你的容渊面前,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你帮林照溪颠覆闵京的江山,也是因为想报复这被逼迫的耻辱么?
容渊呢?容渊他在哪儿?他原谅你了吗?
我不由得开始头疼。
想一想,这些年来我庸碌无为,从不为自己考量半分,仅有的几次头疼,也似乎都是为了外人。
抬头看看天色,这个时候闵京应该正在他的养心殿里休息。我踌躇半晌,还是朝着那里走去。
当初和闵京在一起时,我的确感到他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可他一直不说,我做臣子的又怎敢去唐突。第一次行那事时我就发觉他的身体对男人极为熟悉,后.穴也明显有被开拓过的痕迹,可当时的我一直处于受宠若惊的状态,并没有发觉这些异常。
步入养心殿,闵京正难得情闲地拿着笔在一幅几丈长的画卷上勾勒着,俊毅的脸庞显出了几分柔和。
假苗恩正在旁边打着鼾,可闵京却没有斥责他分毫;他画了一会儿就停下笔,目光落在桌上的某处角落。他手边的镇纸旁放着一碗古怪的汤药,浓稠且似血般殷红,老远就能嗅到里面传来的一股异味,可闵京居然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皇上”我老远地开口道。
闵京瞥我一眼,并未露出惊异之色,放下药碗气定神闲道:“你来了。”
我静默了一会儿,看向那只快要见底的碗,问道:“这药是”
“哦,朕此次草原一行,身体亏损极为严重,这是林阁老给朕养身子的补药。”闵京说着拿起帕子拭拭嘴角,重新拿起了墨笔。
身体亏损极为严重?敢情被阿日善族人养得膘肥体壮的不是他。
看来现在的闵京,已经下意识完全听从林照溪了;这药,怕也不知加的是什么迷惑人心的料。我忍住想弹劾林照溪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道:“是什么味道的?”
“什么味道?”闵京不以为意道,“药能是什么味道?一些参味罢了。”
我看着那在碗壁上蜿蜒的殷红,“臣能尝尝么?”
闵京蹙眉看我一眼,像是在奇怪我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见他没有阻拦,我便端起那只漆黑沉重的碗,想要浅浅地啜一口;谁知还未送至嘴边,我就被那苦辣的味道熏红了眼。忍住这分难受咽了一口进肚,一股酸腐之气蹿升至胸肺间,喉咙也开始微微地刺痛。
这药,绝对是有问题的。
闵京浑然不觉,仍坐下来摆弄着自己面前那幅长长的画卷,嘴角隐约含有笑意。我看着他,恍然间觉得有些无措。
救闵京?我做不到。
我清楚自己的斤两,别说是和林照溪抗衡,连自保的能力都尚且没有。很久以前,在我答应林照溪不阻碍他的计划时,就早已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或许我应该像灵图所说的那样,不再理会这些事,独自逃出去,离林照溪越远越好。
“皇上,还是别喝了。”我放下还留有些残液的药碗,尽可能诚恳地道,“凡药三分毒,您的身子很康健,实在不必多此一举。”
闵京停笔,挑眉看了看我,对着那打鼾的胖太监道:“苗恩,把这剩下的药端走。”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闵京还未完全丧失神志,我的话,还是能听进一些的。
“你来看看。”胖太监走后,闵京忽然起身,示意我低头去看那幅已经基本完工的肖像。
那画上是一个俊朗的男子,身着仙袍般的服饰,五官绘得极富神韵,不似闵京,也不似其他的什么人。“朕画的你,像么?”他浅浅地笑道。
原来我在闵京眼里,竟是如此的形象吗?
我忽然有些鼻子发酸。
那他,对我可有半分真情?
我并不知道什么叫有情,什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