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那张和苗恩相似至极的脸庞,垂在一旁的左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不相信么?”他略为怪异地轻笑一声,那笑在他没有表情的五官上显得尤其诡异。他又自身后的角落里一阵翻捡,提了一只肥肥的兔子出来;那兔子似乎睡了很久,此时正睁着一双迷茫的红眼睛看着他。
他将兔子扔到上,抱着陶罐的手轻轻掀起了它的一条缝,立马就有一只形状可怖的黑红色虫子从中跳了出来,嵌在兔子颈后的皮毛里。几乎是一瞬间,我就看到那只肥硕的兔子变成了一副干瘪的皮囊,血和肉都被附在上面的虫子蚕食得一干二净。
血螨蛊师用那只血红的右手将虫子夹起来,又丢回了罐子里,然后回过头来看我,仿佛我就是下一只兔子。
我哽咽了一下,低下头道:“我写。”
死我一个,实是没什么可惜的;不过依这个血螨蛊师的口气,他还要杀娘,还要杀光天朝的人,我相信他有这个本事,因此不得不按他的吩咐,把年迈的老爷子从城里叫过来。
我边写边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和君老爷子之间的瓜葛。难不成老爷子年轻时还风流到了瓦剌,和那瓦剌的巫师如此这般了不成?若真是如此,血螨蛊师又怎么在这时才想起讨回他在自己身上欠下的桃花债?
老爷子这么大把年纪还要如此颠簸地赶路,身子骨能受得住么
我叹着气,把墨迹已干的信递给那边阴恻恻的某巫师。他接过去略扫了一眼,便起身朝透着微光的帐帘边走去,踏在土地上的脚步轻得没有半点声响。
我立刻掠起自己的衣摆,准备伺机逃出去。血螨蛊师察觉到我的动静,回头冷冷地道:“你若是敢跑,我就把脚边的陶罐踢破。”
我不动了。
不动的原因有二,一是因为被他这阴森的口气给吓住了,二是因为看到了那撩起的帘下,帐篷外的景色。
冰蓝的山与漫天的云,是鲁雅尔山,这里西南角最高的一座山,再往南去就是缅部。依周围冰冷的温度来看,我们应该在它一个不低的地方;我想应该是我太沉,瘦小的血螨蛊师没法将我扛到更高的地段去。
老实地坐在火盆边烤了会儿火,听着身边陶罐里窸窸窣窣的虫子爬动声,我不由得有些发憷,忙把手脚又缩紧了些,心中不断地为自己祈祷。若是死,我宁愿将自己的尸体献给农夫做肥料,也不想被这些虫子啃噬。
不消多大一会儿,血螨蛊师就回来了。他仍是坐在我对面烤火,身上几乎没有活人的气息。一时间,除了帐篷外大风吹过的呜呜声,和陶罐里那些悚人的虫子拥挤的爬动声,帐篷里寂静得叫人难受。
“那个信写好了,我可以走了吗?”我讷讷地开口问道。
血螨蛊师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当然不行。
我郁闷地低下头。心中默默地估算了一下逃离的可能性后,原先的恐惧不禁淡了许多。我究竟还是个信奉天命的人,若是老天执意要对我这么坏,刚刚给了我希望就要使我陷入绝望,我也无可奈何。
唯一能做的,便是与它静静地对峙。
就这么木然地坐了半个时辰,我干瘪的肚皮突然一响,欢快的腔调顿时吸引住了眼前那人的目光。
我也不知自己之前睡了多久,不过这会儿的确是饿了。见血螨蛊师看我,我便略显尴尬地朝他笑笑,道:“有吃的么?”
眼前黑影一晃,血螨蛊师弯下身,从火盆里夹出了几只烤得焦香的物什。
我定睛一看,竟都是些蝎子、蛇、蜘蛛之类的毒物。他从容地挑起一只蝎子朝我丢来,恰好稳稳地落在我的怀里。我震惊地看着那只蝎子,兀自挣扎了好半晌,将它捏起来,放在鼻下闻了闻。
——味道好像不错的样子。
深知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小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一回事,吃的什么就更不能挑了。于是我克制着不去看那蝎子可怕的形状,撕下来一截放在嘴里嚼了嚼,感觉居然不坏。
我一边吃,一边盯着血螨蛊师的脸看。这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打量,都和苗恩相差无几。可以说,除了没有表情和那令人难受的浓妆,他就是活生生的另一个苗恩。
怎么会和他一模一样呢?我仍是想不明白。
若这是血螨蛊师的假脸,他是怎么将自己模仿成另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的?若这是他的真面目,那对他积怨已久的娘应该从未见过,不然他和苗恩长得那么像,当初娘在宫里为闵京解毒时就会发觉了。“你真的不认识苗恩吗?”我忍不住问道。
他似乎实在对这个问题感到厌烦,好半天才用那沙哑的嗓音道:“苗恩是谁?”
我想了想道:“一个太监。”虽然是假的。
他的嘴角一撇,不屑的样子更加证实了他和苗恩并无关系。于是我挠挠头,又纳闷地思索了起来。
“你跟你外公年轻的时候,可真像啊。”血螨蛊师看着我沉思的样子,忽然道。他的声音很轻,话里透着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