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深深的满意,她又握紧了七娘子的肩膀,教她,“你没有身孕之前,还是别断避子汤,免得将来庶子比嫡子大,虽然有四郎、五郎照顾,也是麻烦事儿……”
七娘子一一地应了,却是半点不露喜怒。
大太太又嘟囔了半日,忽然就静了下来,望着七娘子恬静的侧脸,心中无数滋味涌上,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为七娘子扶了扶鬓边的银钗。
想当年五娘子出嫁的时候,是何等娇艳?那时候的七娘子,不过是含苞待放,一朵清秀的小花。
三四年之后,七娘子容颜之间,隐隐也蕴含了一股说不出的神韵,她依然说不上太惊艳,但看得出来,这朵花已经到了将要绽放的时刻,她的风姿渐渐展开,她的春天,已经快要来到。
“你现在看着,倒要比你五姐更老成一些了。”她轻声说,喉间不禁又有了难咽的肿块,“你五姐去世的时候,说起来比你现在还要再小一岁……那一年她才八岁,在百芳园里采花,给我挑了一朵最娇艳的绿萼梅,硬要给我插在头上,那一刻,我是一辈子也忘不掉……”
有一些伤痕,是一辈子历久弥新,即使五娘子的容颜已经模糊,这份伤痛也永远会为大太太铭记五内,没有片刻忘怀。
七娘子望着大太太,双眸似水。
似剪水,波光粼粼中,透出无限思绪,难以捉摸。
她开口说,“是,有些事,总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的声音也似水,似一股冷涩的冰泉。
290遗书
时日很快就像水一样流过了平国公府。
过了五少夫人的七七,丧事正式告一段落,夏天似乎也随之而去,才是六月底,京城就已经有了秋意。七娘子没有料到今年的夏天这样短,竟是在季节交感中,又犯了风寒,病病歪歪地支撑了几日,许夫人看不下去,便索性将家务接回去照料,让七娘子狠狠睡了几天才好。
许夫人自从五月里回来,如今住了一个多月,也都没有提去小汤山的事,家里人自然都有些纳罕,就是许凤佳私底下和七娘子提起来,都有些若有所思,“倒不是不想娘在家里住,不过小汤山在夏天那么舒服,这一向家里也没有多少事,她不去小汤山,难道还真是等五哥?”
七娘子经过这几天无思无虑地休息,精神头倒是好了不少,她似笑非笑地看了许凤佳一眼,却没有接话的意思。
许夫人不回小汤山,当然还真就是为了等五少爷。
将五少爷打发到扬州送葬,不得不说的确是一招好棋,这一下荡开时间,就让平国公有了充足的空间来考虑该怎么安排五少爷,也让太夫人有了和平国公、许夫人谈条件讲情面的余地,再者,当时那图穷匕见的紧张气息一旦消弭,很多时候人心善忘,再要提起处置五少爷的时候,大家自然而然都会想到‘五少夫人少年自裁,虽然也是咎由自取,但下场也算是十分凄凉了,如果再对五少爷穷追不舍,总显得过分严苛了一点’。
平国公对家下人再酷烈,也总是五少爷的亲爹,现在五少夫人又将一切罪名归拢到了自己头上——这一招却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七娘子和许凤佳当然不会上钩,但平国公本人似乎已经心甘情愿地上了钩。既然如此,想要将五少爷逐出许家族内,也就不太可能了。
整个五月、六月,许家都还处在五少夫人离世后的震撼之中,非但有很多琐事要处理,礼仪要安排,也有很多人事上的变动,占据了七娘子的心力。再加上四少夫人的胎还真有些坐不稳,回到平国公府后又折腾个不休,索性还是住回了娘家,五房的廖氏又不知何故服毒自尽,连带着身上那个胎儿也一并去世:毕竟有许家的骨肉,虽然不是主子,但也要好生发丧。待到一切都处理好了,七娘子紧接着就病了,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许凤佳才有心思和七娘子议论,“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处置五哥。”
想要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已经并不可能,就是大家可以抹去之前的往事,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凡五少爷还要一点脸面,在京城也是自己都站不住脚了。将五少爷打发到外地,怎么打发,打发去哪里,这又是一门学问。
七娘子早就打定主意,关于许家人,她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尤其是平国公和许夫人两人,除非许凤佳自己说起他们的不好,否则她也决不会多说一个字,她只是含笑静听许凤佳自己分析推理了一遭,才提醒许凤佳,“我们手里是还握了邱智的另一份口供,你要是担心父亲心慈手软,要不要把这份口供拿出去,自己看着办。”
自己就算是再聪明,很多事也还是要许凤佳这个男人来做主。尤其是在和平国公的互动上,更是没有七娘子越俎代庖的道理。这份口供给不给平国公看,她并不打算多嘴,一切只看许凤佳的意思。
许凤佳似乎没有想到这一着,他一下就露了沉吟,过了一会,才慢慢地道,“船上的事,现在毕竟都过去了,五嫂自己认下来了不说,一份口供没有物证,我就是再提又能如何。很多事父亲要明白,怎么都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