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干呕下去的话他的喉咙就要因为肿胀而发不出声音了。
虽然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发出声音。除了那个叫露比的女人之外这个洞窟里没有任何能够交谈的活物,而那个女人在理解正常人类语言上的能力恐怕还远不如这些恶心的骷髅。但语言能力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像一个人类。尤其是身处在眼下这个怪异扭曲的状况中的时候。
他已经不需要进食了。魔女的怪物们牢牢贴附在他肢体的每一处断面,片刻不停地朝血肉深处注射着黏稠冰凉的维生液体。黏液附带的麻醉效果使他察觉不到任何一丝疼痛,但在剔除了痛感后那些细小尖牙嵌入血肉摩擦骨骼的诡异触感就显得格外清晰起来。
像千百条蚯蚓争先恐后钻探肌肤,像蜜蜂群拥而来循序挤入仅余知觉的瘫软肉块。
令人作呕。无法摆脱。
事实上他也真的吐过,在刚开始陷入到这个状况的短暂时间里。大脑损伤会使人条件反射地想要呕吐,而被亡灵生物缠绕肢体的恶心感则加剧了这种生理反应。呕吐物被从墙壁角落悄然探出的骨架手臂快速清理去除,一丝不苟如同它们最初清洁他流出的残余血液。恶心的魔女他沉默了一会,扭开头去不再看这蠕动的骨架。
当然到了现在他已经不会再吐出任何东西了。这具属于剑士的强健躯体里早已什么也不剩,只有体液还在无数细小怪物的帮助下被迫维持着某种人造的循环。趁那女人不在的时候他挣扎着弄掉过身上覆盖的毯子,借此机会看清了这些怪物的真面目。
——没有五官和肢体,甚至分辨不出头部或者躯干等属于生物的特征。外表像是活动的触须或细绳一般,无数细小的惨白色肉管攀缘缠卷着他的残肢末端。肉管的顶端如同花朵盛开,锋利的尖牙深深楔入它所扎根的血肉,末尾延伸出去和锁扣绞缠在一起,消失在他无法看到的洞壁后的某处。成分不明的黏液就来自这些能活动的柔韧管道,遵循着某种奇妙的程序正不断地往这身体内注入和抽出。
想到这样的家伙现在也正充满他的口腔,一阵恶心欲吐的感觉重新自牙根深处蔓延开来。
口腔内的几条肉管并不参与液体的循环。事实上它们并没有与洞窟相连接,但某种邪恶的法术使它们仍然保持了活动的能力。带着弹性的怪物肉团爬入他的口腔,蠕动着潜藏在舌下,争先恐后挤进上下牙间的缝隙,向内探索顶撞按压脆弱的会厌。他曾经试着咬啮这些侵入口腔的怪物,但以人类牙齿的力量无法对这些柔韧的奇妙肉块造成丝毫伤害。或许它们的其中一个作用就是防止他咬舌自杀?
不过连剑士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是他其实并没有准备自杀。至少现在不。客观来说无法做到是一个方面,但在此之前,他的精神也已经基本冷静了下来。
不,要说冷静或者也不太准确。事实上在失去了四肢和活动的自由后,他也只剩下思考的能力了。
叫露比的女人每天都会来,她的出现和只言片语是唯一可以判断时间流逝的依据。距离被囚禁在这里已经过了一周以上,所掌握的信息却仍然极其有限。
女人看上去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言语颠倒,毫无理由的突然兴奋,太过完美而娇艳甚至没有丝毫偏差的行为举止。他一点点试图跟上这个女人的思维方式,但在涉及到魔女的话题时女人又总会巧妙而自然地转移话题或许一个自称被魔女养在洞窟里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如此简单?女人能指挥跟在她身边的一两只骷髅兵,但面对其他各司其职的亡灵怪物她显然没有管辖权,比如正给他输送液体的这些。
而作为洞窟的居住者而言,她对于死灵生物的害怕也显得太过可疑了。她躲避所有的死灵生物,而除了她身旁跟随的骷髅兵外,所有的死灵生物们也都躲避着她。当她拥抱自己的时候连接四肢的肉管纷纷缩回到金属锁扣底下,而一旦她试图接吻,贴附在口腔内部的肉块们也会像被阳光照到的阴影般迅速地顺着食道向下滑去。这是双向的礼节性退避,但绝不是指挥者与被支配物们会有的相处模式。
——他无法制止自己去思考那女人的事。
露比大概很快要来了,带来还算新鲜的食物和水,并试图分享这些她所谓的“下午茶”。他一直没有接受,口腔中附着的黏稠生物让他连张开嘴都十分困难,每次说话都感觉正在喉咙深处蠕动的某条肉管要被自己意外吞下。
当然就算吞了下去它们也会自己爬出来他不太想再次体会一团酸液蠕动着爬上食管的感受。况且即使他接受了女人的食物,恐怕这些东西也不会允许他顺利地咽下它们。
因此通常露比只是一边开心地说着话一边将自己带来的食物吃掉。然后他继续听着女人不知所言的轻飘飘话语,直到某个时间点她的兴奋情绪和动作都戛然而止,然后两人彼此心领神会,这天所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最后一件。
做爱。
那女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落满星辰的水面。仿佛只需要看一眼,就会无法自控地沉入浩渺海洋的最深处。被这双眼睛看着会使他有那么一瞬间无法呼吸,心神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