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呢?
从小被“男人婆”叫到大的方雨亭,不曾体会过话本里描述的少女怀春般小鹿乱撞柳絮拂心的悸动情愫。
对她而言,这世界从来没什么颜色。她活着,也仅仅是活着而已。
向收养自己的袁笑之报恩,保护好身为太阴的青梅竹马袁小棠,报效朝廷当个称职的锦衣卫,让不知埋骨何处的祖宗光耀门楣。她明明拥有存在的意义,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没有来历,没有过去,也没有可以驻足的未来。桥索的前方山谷和身后悬崖都是雾岫般的空白渺茫。
她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方雨亭,又或是其他。
直到直到那天爆裂如血花的火色,吞噬进眼底的猩红。
是谁抱住了瞪大双瞳彻底无法思考的她,就好像穿破了满是憧憧暗影的迷雾暗谷,只身单骑来到了只有她一人的世界。那个人在间不容发生死一线的时刻,却还留心在她耳旁低低安抚说着——
“别怕。”
被训练成一个合格锦衣卫总旗的她只会被司里那群无礼的家伙挑衅,几乎所有人都把她们这些女儿家当成了行动有素的男儿身,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怕。袁小棠甚至有几回还勾着她肩膀嘴里叼着不知哪摘来的叶瓣感慨着,“小亭子,你说你这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以后会不会嫁出去了?”
她那会儿是怎么回答的呢?对,她佯装羞愤地踩了下少年的鞋子,“我嫁不出去,你就这么幸灾乐祸啊?”
“爹每回都跟我说你多好多好,眼里都快我没这个儿子了!”袁小棠耷拉着脑袋苦着脸,“你瞧瞧,才几年他就把你提拔为总旗了,我还依旧是个在你们手下跑腿的。这根本不公平嘛!”
从来对袁笑之言行恭谨不敢逾矩的方雨亭是在那时有了第一丝疑惑,原来指挥使大人对她很好?
袁笑之是会时常指点她习武,还特地请先生教她六艺,府上的吃穿用度也绝少不了她的,几乎把她当做了半个女儿在养。这么多年,方雨亭受着那人与众不同的优待,虽有感激和报答之心,却始终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待那人如师如父。
直到直到那个时候。
在天地动荡火舌喷涌的那刻,在袁笑之用整个高大身躯护着她的那刻,在那人替她挡下飞溅而来的爆炸气浪还依旧用那双暗沉双眸定定注视着不安的自己的那刻。
在那人以身救人却珍重说着“别怕”的那刻。
无助颤抖的心脏终于如绷紧到极致的弦,第一次波动得这么急切而猛烈,就像场从地平线席卷而来的风暴洪潮,揪扯出无法抵抗汹涌滚滚的万千情绪。
她怔怔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男人,像是重新回到了第一次认识袁笑之的那天。不再以一个小孩仰望的视角,而是怀抱着早就可以撞进那人胸口的怦然心动。
激烈的感情几乎快要吞没了她,连呼吸都消失在刮过二人身侧刺痛的风里。只有心跳一声声急促,就像天边溃逃的乌鹩般嘶哑锐利的尖叫。
可一眨不眨盯着眼前人的方雨亭还未回神,摇曳火焰便猝不及防如海吞噬了她所有的安心来源。气浪张开血盆大口将袁笑之粉身碎骨,而尚未来得及抓住那人衣角便被一把推开的她,却跌落在河岸上毫发无伤。
时至如今,耳边仿佛依旧回响着那人坠落红莲地狱前留在自己耳旁的一句“别怕”。如同密密麻麻的红线交织在因那人而鲜活的心脉里,每一次跃跳都是思念的咒语。
方雨亭此时盯着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袁笑之,含泪笑笑道了声指挥使大人,随即很快压下了许多不该浮现的心绪。
她有分寸。她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原先无处安放的动容和情愫早在戚府祠堂就找到了答案。袁笑之收养她,对她好,乃至愿意舍身救下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是傅友德的后人。那场灭门惨案唯一的遗孤。
这几个月,她时有希求与妄想。想着会不会,也许有另外一个可能。
可她这刻看着袁笑之,看着那人望向她时并无异常的如常神色,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终趋再无回响的平淡。
方雨亭拖着副尚未伤愈的病体从榻上挣扎爬起,下了地朝袁笑之半跪着行了一礼。
“那晚没能保护好指挥使大人是属下失职。”
袁笑之上前来扶起了她,语意是往绝境里再撒甘霖的沉稳温和,“行了,雨亭,这不是你的错。”
方雨亭神色郁郁,听罢这话却不像开心的模样,恹恹垂着头。
袁笑之拍了拍她的肩,转身看着戚承光,“定远将军,我想这间屋子,就暂时留给他们两个年轻人吧?”
戚承光收回凝聚在袁小棠背上的目光,好半晌才面无表情地慢慢点了点头,“也是。几月未见,他们想来该有许多话要说。”
可他
也同样和小棠许久没见了啊。
那家伙见到他的反应,却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随性淡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