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从未有过此刻这般的心如急弦跃动不止。砰砰的在胸腔里撞得血肉模糊,连呼吸都牵扯上了几分慌张与腥甜疼意。
他与花道常已许久没见了。半月?一月?还是两月?
日子在袁府里向来水流无声,闲暇琐碎镶绣着所有平铺直叙的如常时光,叫人感知不到一丝一毫的暌违已久又或是相见太迟。
他不愿自己在花道常面前落得太过难堪,便撒手转身装作毫无留恋的模样,逐客着,不闻不问着,心硬如石着。可就是这一刻。
毫无预兆的,被那个念头击中的这刻。他的心又活泛了起来。
翻动着叫他明明不该相信却忍不住想相信的洪潮——
有没有可能,红袖说的都是骗他的?有没有可能,她早就是了徐灿的人,只不过在臭狐狸面前阴奉阳违?更有没有可能,那个说好的孩子其实是徐灿的,而不是而不是花道常的?
袁小棠怔怔思了许久,一些之前自己不曾留意的细节在此时却大量涌入了泛滥的脑海。
他想起花道常一脸哀然地否认,说着孩子不可能是他的。
他想起红袖的趾高气昂,而后却未见花道常将她从这场困境里救出。
他想起那家伙再见时的一身形销骨立神貌苍白,再无了疏狂风流的清隽往态。
心下打鼓般越发不安。袁小棠抬头上前,紧紧地抓住袁笑之的袖子,小脸紧绷。
“爹,花道常他后来有过消息吗?”
袁笑之没料到袁小棠会突然提起这个他们早已不约而同封箱入匣的名字,一时愕然缄默。
“怎么了?”
他还以为袁小棠受了什么刺激,伸出手便摸上了少年的脑袋,却被袁小棠更为急切地一把抓住。
“我有事要问他,花道常、狐狸他,他现在到底在哪?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了?”
向花道常那般行事张扬的人,行走江湖该遍地传闻,茶馆中尽是他不羁故事。
可那个人如今却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眼中。没有一点消息,也没有一点行踪。
袁小棠起先还当花道常是放弃了纠缠,这才无波无澜地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可直到眼下,他才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花道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袁笑之锁着眉头,“你怎么突然念起了那家伙?”
花道常比起段云甚至是戚承光之流,在他眼里简直毫无可取之处。不过是个薄幸青楼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值得他儿子念想的?
“他的手下传过几次口信,叫你快去见见他,我不想你平添伤悲,便都拒了。”]
“手下?”袁小棠似是对袁笑之瞒着他擅自做主一事感到不满,可眼下不是争论的时候,便只能抿嘴先追问着,“那他们现在落脚在哪?”
袁笑之沉默了一会儿,“秋香楼。”
怎么又去了那种鬼地方!袁小棠暗骂花道常贼心不死,可为了解开眼前疑团迷云,咬咬牙还是向袁笑之提出了要去秋香楼一趟。
“我随你去。”
“你去做什么?”
袁笑之面不改色,“你涉世未深,我放不下心。”
被他那老相好又骗得心软了去倒是其次,这种秦楼楚馆里居心不良的多有人在,要是到时候动手动脚地又沾染上了什么麻烦,岂不让他头疼?
袁小棠虽说习惯了袁笑之的总是轻看,却还是忍不住重重哼了声,为自己找回尊严,“就他们那种三脚猫功夫的护院,你儿子一个能挑八个好不好?”
袁笑之听着轻笑了声,捏过少年被他养出软肉的手掌。
“你再厉害,我这个当爹的,总归心难平。”
生怕就与他娘一样。一眨眼,便再也摸不着看不见了。
徒留孤苦一生。
秋香楼与春月楼在风月场上向来互相角逐,争相想做第一。袁小棠只当花道常只与春月楼有什么说不得人的关系,没想这顺天府大大小小的青楼都有他的落脚点,声色犬马之地鱼龙混杂,那家伙可真会藏。
两人一踏进秋香楼就被老鸨给缠住了,水桶腰扭动如蛇,胭脂香粉的气味刺激得袁小棠直想打喷嚏。
“哎哟,两位官差看着面生,怕是头一回来咱们这好地方吧?”
袁笑之见袁小棠揉了揉发红的鼻头,不由两眉一皱,一张脸板得像块臭石头,“让开。”
老鸨见那通黑红边的飞鱼服心里也是一阵发憷,可想着好不容易抓着个大官岂能轻易放过,便又挤出了一脸笑迎了上去,“两位大人看着倒是相像,莫不是同胞兄弟?”
袁笑之的神色有些不耐,看着便不好惹。“父子!”
“哎哟哟,父子”老鸨笑得灿如春花,暗想这两人看着人模人样,没想父子上阵齐逛青楼,倒也是会玩的种,笑意便愈发深厚,“二位真是好兴致啊,来我们这可真是来对地方了!”
袁小棠摇了摇头,“我们来找人的。你这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