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夏镇海不敢相信,有人胆敢跟他老子说话满是冷嘲热讽,还一扭身话也不说就失陪了。但瞧夏北野不但没生气,倒追进了门里。这个女人美则美矣,但冷冰冰的实在叫人害怕。
夏镇海依言四下转转,可他左思右想,实在难以想通,他爹那样的粗人,怎么就跟个文静柔弱的风陆女子搭上了?虽说他贵为大帅,哪个女人修得了几辈子的福份才能当大帅的人,可那女人似乎还很看不上他老子?他回来她既不迎接也不侍候甚至连个笑脸都不给,倒是他老子一头热。他转到廊下,隐在角落里,恰能从窗缝中窥到些许二人情景。
夏北野百无聊赖地倚在大案几上,时而看看款款作画的人,时而看看渐渐成形的画。
夏北野问:“你在画什么?”
夏北野问:“老是这些竹子、石头?不过,好像越看越有意思了。”
夏北野问:“十天不曾有暇回来,想我了吗?”
苻安之极厌烦地一次次躲开他伸过来要搂他的手,眉头拧得解不开。
躲了几次,还是被他揽住,搂进怀里。
苻安之手里握着笔,没有挣扎,没有动作。
夏北野抚着他的头发,慢慢吻上他的脸,他的嘴唇,而他闭上了眼睛。
落在夏镇海眼中,他老子好像一只虎虎生威的大狗熊,使劲儿抱着、暖着一块冰。冰块怎么会有反应?他对他老子实在有点心生同情。
管家在院中高声道:“摆晚饭了,请大帅用饭,请公子用饭。”
饭厅里,摆了四荤四素八道菜,夏镇海恭候着,只见夏北野进来,坐下,叫他也坐下吃饭。
夏镇海问:“姨娘不用晚饭么?”
夏北野不耐烦地道:“甭管他。药汁子里拧出来的货。”
夏镇海陪父亲用饭,夏北野问他些武艺功课的进境,又考他了些朝中军中的掌故,然后问了府里的情况,没什么大事,他明天再回府里。
夏镇海小心地一一应付,总体让父亲满意。
管家来添饭添汤的时候,夏北野问他这些天夫人是不是日日按时吃药。谭管家说:“夫人日日按时吃的,八成时候都好,两成时候消受不了,还是会吐。”
夏镇海听得他口称“夫人”,心中颇为不快,因“夫人”乃是他的母亲,连在帅府多年劳苦功高的三姨太也没赚来一个“夫人”,凭什么一个风陆女子,论理该排行第六了,居然称得上“夫人”?
谭管家接着说:“刚刚吃了药,我看还好,想是大帅回来,夫人心情好些,整个精神气色都较前几日要好。”
夏北野听了,似乎很感欣慰:“嗯。你去吧。”
饭后,夏北野不留夏镇海了,夏镇海告了辞,却不想草草走掉。听父亲的口气,这地方他原不该来。不知下一回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来,他还有很多事情想打听打听。
他来到前院,等着谭管家得了闲,与他单独晤谈,详询别院里的一切。谭管家连吃药、气色这些细节都如此留意,想必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夏镇海问谭管家:“如夫人平时做些什么?”至于“夫人”二字,他决计叫不出来。
谭管家:“夫人身子弱,平时待在家里,不外读读书,写写字,弄弄花草,天好的时候,傍晚常常乘一小舟,在后门的海子里泛舟。”
夏镇海:“就这样?还有吗?”
谭管家:“是啊。还有就是,大帅在家的时候,会亲自撑船,初时他不怎么会撑篙,翻过一次,自己掉到水里,又不怎么会游泳,还想着去救夫人。结果够呛,还是夫人把他拖回岸边的。”
夏镇海不禁失笑,从袖内取下一个自己的金镯子赏他,谭管家忙推辞:“公子这是怎么说?使不得使不得,公子有话只管问小的便是。能说的,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镇海道:“父亲回城时,常常宿在别馆,府里的几个姨娘,渐渐有了埋怨,说是从前打仗,一年还能见大帅几回,而今仗打完了,倒不比以前了,大帅回府打个转身,更难见上一面。”
谭管家:“唉,这事夫人也劝他,让他夜里回府,他老人家是个不听劝的,公子你也知道他的脾气。”
夏镇海倒不大怀疑,这位姨娘不像那种会撒娇又粘人不放的女子,但又或者,这才正是才女的手段。
夏镇海问:“他不走,干什么?”
谭管家甚为尴尬:“哎哟,哥儿问我他干什么?”]
夏镇海干脆挑明了:“我爹春秋鼎盛,少不了女人。从前在军中家里照顾不上他,而今清闲了,家里四个姨娘那么些丫头,多长时间也不得伺候我爹一回。我问问这儿的情形,也是关心他老人家。”
谭管家说:“说起这个。那我也不瞒公子,从前我也是在军中跟大帅的亲兵,他确实夜夜都少不得女人。可是自打有了这位绝色的夫人,他倒几乎断了那些野路子的女人。每天晚上,无论夫人要不要,大帅必定是要的,你看夫人那身子骨,如何吃得销他?夫人常常受不住,夜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