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镇海一回府,三姨太颠儿颠儿地迎上来嘘寒问暖。
夏镇海说:“三娘,我有一句好话和一句不好的话,你先听哪个?”
三姨太说:“哎哟我的乖乖,不拘什么好话孬话,快别叫三娘悬着心了。”
夏镇海看着面前浓妆艳抹的三姨太,眼前浮现出那个优雅出尘的淡淡轮廓,不禁感叹起老天生人不公:“三娘,想叫父亲回心转意,不迷那个女人,重新把心思放回你身上,这辈子,想都别想了。”
三姨太听了又惊又悲:“公子啊,那是个什么狐狸精,勾走了大帅的魂儿,怎么连你,也给她迷住了?”
夏镇海马上摇头:“没有的事。三娘,现而今我爹虽然离不得她,你老也不用过于担心。所以我说,还有句好话。”三姨太不明白:“怎么说?”夏镇海道:“那是个病秧子,竟像纸糊的,一阵风都能刮跑,一看就不是个长寿数的人。”
如此一说,三姨太的脸色果然缓和了。
夏镇海道:“父亲固然此时满心是她,过上一年半载,她红颜薄命,怨不得谁。时间一长,父亲必然会淡忘,而三娘你,一直尽心照管着府内大小事务,实心实意为父亲分忧,这个家里少你不得,你的地位没人能够撼动。”
三姨太听罢,心刚刚放回肚里,但立即又悬起来。不是亲眼所见,毕竟不敢尽信。心生一计,以保万无一失。
业国对西南三国的用兵渐渐提上了日程,夏秋之交,夏北野要去西边视察军务,恐怕得两三个月的时日。苻安之现在的身体,经不得辗转流徙的军旅生活,那时从洪山寺随军返回冲城,一路舟车劳顿,他几乎卧病两个月无法起床。不得已,还是得先留在冲城,等夏北野到西南看准情况,再设法将他接去。
夏北野走后不久,水师有个到南方办军粮兼采买丝绸瓷器的肥差,夏镇海与瑞王都想要,严治良哪个都不敢得罪,正在为难。瑞王给严治良准备了厚礼,还没送上门,夏镇海抢先一步去求他,毕竟他与父亲关系非同一般。
谁知严治良只说,想见见别院这位夫人。
夏镇海不知他们的渊源,严治良对此含糊其辞,却明白地许诺若他能从中牵线搭桥,差事一定不派给别人。夏镇海少不更事,寻思这件事于他有极大的好处。反正父亲不在,谅那女人也不敢闹事,先得了差事,办出点名堂给父亲争光才最要紧。即使父亲生气,难道还能因个女子严责亲生儿子不成?
谭管家虽明白大帅不愿让夏镇海多访别院,但夏镇海经常厚赏他和他在府里做事的家人,公子有点小小要求,他也不好严辞拒绝。
午睡醒来,饮下谭管家端上的汤药,虽每每喝这苦汁都令他作呕,但因为确实对他的身体有好处,苻安之像往常一样,强忍刚服下药去反上的一阵阵恶心。管家禀告说:“大公子来了。”
苻安之叹一口气,更衣迎客。他借口身体违合,坐在帐后,隔帘相问。夏镇海嘘寒问暖一阵,切入正题:“有位贵客来探访姨娘,论起来,还是姨娘的故人呢。”
苻安之心中一跳,推辞说:“今天实在太乏,什么人,改日再见。”
他要走,被夏镇海闯入帷帐一把夺住了腕子,笑里透着狠劲儿:“姨娘这样就太不懂礼数了。”
严治良从屏风后走出来,忙说:“贤侄,莫急莫急,斯文着点。”
夏镇海仍然攥紧了苻安之的手,硬把他拉出帐外才松开。苻安之看一眼来人,垂下眼帘如同不认识。
严治良笑道:“苻将军,许久不见。”
闻言,夏镇海错愕,转头问他:“严叔叔,你说什么?‘将军’?”
严治良说:“贤侄,你且细看看他。”
夏镇海重新从头到脚打量这位“姨娘”,乌发如瀑,香腮胜雪,眉眼修长,容貌清丽,纤腰若柳,楚楚动人——虽然,他穿的显见不是女装,可是哪有男人堪堪精致到此等地步?
夏镇海疑惑地盯着他看来看去,迟迟无法相信。倒是苻安之不再拿腔捏调,恢复了正常声音说话:“严将军,有何贵干?大帅并不在。”
严治良笑道:“我知道。我就是来看看你。”
忽然心中涌起一阵异样的热潮,脸上发烧,苻安之觉得不对劲,匆匆道:“多谢。既看过,我先失陪了。”
严治良挡住他的去路:“你可是一直还在记恨我那一鞭子抽得太狠么?”
苻安之道:“我不记得什么了。”
严治良追逐着他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猛然抓住他的手,动情地说:“可是我还记得,日子越久,我记得越清;记得越清,我越后悔。”
苻安之连甩几次终于甩掉了他的手:“严将军想必记错了。今日实在不巧,改日再与将军相叙。”
严治良摇头叹气:“改日?苻将军依然对所有人都这样冷淡。”言下十分失落,但当苻安之自他身旁绕过时,他双臂一张,紧跨一步,将他悬空抱了起来。
苻安之怒道:“放开我。”
严治良的笑容之中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