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等楚禾感觉到肩膀上的疼痛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推开了霍启恒,生生替他受下了这一刀。
太好了,这个人没事。
“楚禾!”霍启恒的声音大得吓人,下一秒,连帽衫就被掀翻在地,痛苦的呻吟。手里的弹簧刀也叮叮当当掉在地上,路灯下,刀刃上带着新鲜的血迹。
“楚禾!你怎么样!楚禾!”
霍启恒的身影和声音都朦朦胧胧,像在雾中,又像是在一个沉沉的,没法醒来的梦里。梦里有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楚禾就站在那个起居室里,从第三人称的叙事里,看着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闹,和一团模糊的阴影。他带着有力的拳头,暴躁的脾气,不用凑近就可以闻到的酒沤在一个没用的躯体里,令人作呕的气息。转眼,这团黑影穿上了连帽衫。他手里拿着刀,就要往下砍去。
“霍启恒!”
“楚禾!楚禾!我在这里!”
眼前的雾气好像散了,胳膊疼,肩膀也疼。只有霍启恒的脸格外清晰。
“霍启恒,你松手。你弄疼我了。”眼前的人一言不发地松了力气,胳膊是不疼了,肩膀处伤口的痛感就被放大,“嘶,没有医生来管管我?”
“不用,我就是医生。”
没等楚禾反应,之间霍启恒简单和警察交代了几句之后,拽着楚禾没有受伤的那边,不容置疑的拖着他走到了大路上,叫了出租车报了楚禾公寓的地址。
“哎哎哎?不用录口供什么的?”楚禾挣扎了一下,却被抓得更紧,“嘶,疼。”
这半真半假的抱怨,终于让前面脸黑的堪比砂锅的某人放轻了动作,只是手上的力道,真是一点都没减。
“不用。我和他说了,你受了伤,我们可以明天再过去。”说完,就作势又要把楚禾往车上拽。
“哎哎哎,那不去吃晚饭了?”接到了霍启恒丢过来难以置信的眼神,楚禾终于妥协地上了车,“真的是,我预定了很久!”
“下次。”霍启恒的目光在别处,但楚禾居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句看似玩笑承诺的分量。他的手被霍启恒用他的手紧紧裹住,手背被没在用力的拇指抚摩,不带一丝暧昧,仿佛是交往多年的恋人一样亲密。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九点二十。距离这场意外的发生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从下了出租车到楚禾的公寓,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楚禾在沉默里被霍医生粗暴的剪开了他新买的衬衣,却又小心的清洗伤口,消毒时听见楚禾吸气声音的时候动作也越发小心翼翼,整个包扎简直让人想到木乃伊的制作工序,要不是想到要让伤口透气,估计还要来上一层,最后被裸着上身护送到了床上,还目不斜视的给自己换上了睡裤。但全程黑脸的霍医生,让楚禾气不打一处来。被刺的是我好嘛!你黑着脸干嘛!看着掖好了被角的霍启恒,就打算这么离开,楚禾抬头问他:
“你饿吗?”
霍启恒愣了一愣,没料到这会是两人间的第一句话。
“我反正是不饿。真的,”楚禾抬眼看着他接着说,“只不过是从下午一点到现在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罢了。”
“我去叫外卖。”说了这话,卧室就只剩下了楚禾,裹成粽子塞在被子里,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直到现在,楚禾才觉出这场抢劫留下的后怕。屋子里的气温很舒适,但被子里的楚禾手脚发凉,甚至都有点提不起力气,只能在被子下小幅度的活动,期待力气早点回到这具貌似强壮的身躯。
这难道不好吗,楚禾?你终于足够强大,可以保护他人了。你终于不用站在原地,看着故事发生,你已经可以成为里面的一部分了,这不好吗?记忆里,那个很温和的女人,正蹲在墙角,给一个矮矮瘦瘦的小豆芽菜在墙边记录身高。一边的刻度歪歪斜斜挤在一起,“长势”实在不很喜人。“我们禾禾长得好慢啊,什么时候才能像禾苗一样,长高高呢?”女人嗔怪着,把小豆芽的头发揉得乱蓬蓬。“会很快的!很快我就能长得像隔壁的哥哥一样高了!”小豆芽扑到了女人怀里,小脸红扑扑的,刚好趴在女人的肩上,小小声的说了什么,让女人抱着小豆芽笑了很久。是什么呢?好像有点记不清了。
“披萨来了,最快的就是这个了。”霍启恒黑着脸,走进了卧室,打眼就看见了床上的伤员,露出了和刚受伤时一样的表情。空洞的,麻木的脸,像是陷入了回忆。比起生气,霍启恒有着更为复杂的心绪,他自己都说不准,如果不作出生气的样子,他究竟应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现在楚禾。这个人是他亟待治疗的病患,是他身体契合的炮友,是他周末的饭搭子,是他休息日的归处;他知道这个人的过去,现在,知道他冰箱里有一盒快过期的牛奶,甚至知道在浴柜角落里,这个人偷偷藏了一只塑料小黄鸭;他还有一把可以打开这个公寓大门的钥匙。他以为他已经见过了他所有的样子,生气的,开心的,害怕的,甚至是不同于他人床上淫荡的风情,全让自己看了个遍。但现在的楚禾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