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番外（二）

    句尾的语调压得很低，有种委屈的感觉。

    李旦扬眉，唇边浮起几丝笑，“好。”

    裴英娘抱着二娘，看他站在廊前凝望李旦的背影，仿佛十分不舍，安慰他道：“鸿奴，阿耶下朝就能回来，外边湿气重，进来吧，阿娘叫人煮甜杏酪给你吃。”

旦怀里，正和他闲话家常，闻言眼珠一转，抓起他的手，捏成拳头，道：“不行，得修路！”

    水晶帘外一阵哄笑，乳娘领着皇太子鸿奴和星河公主来向父母问安。

    鸿奴裹一身杏红春衫，胸前挂璎珞，眉心点朱砂，眉眼清秀，像模像样给李旦和裴英娘施礼，直把李旦送到殿门外，还站在廊柱旁不走。

    裴英娘拉李旦起来，为他系上玉带，他双手一拢，抱着她低语，“要修路的话……就先别去江南道了。”

    一想到要坐几个月的船，再好的风景，还不如花团锦簇的曲江池畔。

    裴英娘挽起袖子，皓腕上一串细如虾须的嵌宝镯子叮叮响。她洗了手，亲自服侍李旦梳洗，给他挑了一件赭色圆领缺胯袍换上，然后把他按在镜台前，帮他梳头发。

    他平时和李旦说话不敢这么随便，但说到和皇后有关的事，可以适当俏皮一下。

    雨滴打在芭蕉丛肥厚的叶片上，哗哗响。

    原来罪魁祸首真的是自己？

    鸿奴扭过脸来，一步一步慢慢走回房，坐在食案前，等着吃杏酪，好像根本没有什么依依不舍的眷恋。

    裴英娘并不急着去江南道，洛阳周围的州县她早逛遍了，京畿附近的山川风景她也见识过，夏宫、冬宫景致好，气候好，不比远方的江南东道差，说要出去游玩，只是那天看到窗外的桃花开得好，顺口提起来而已。

    李旦松开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坦然承认：“嗯，江南道太远了。”

    他低声问冯德：“什么时候天晴？”

    难道他刚才那副可怜样儿是故意做给李旦看的？

    这就是不走的意思了，她向来体贴，舍不得让他为难。

    冯德心领神会，笑眯眯道：“回禀陛下，奴问过了，再过两日必能放晴。奴这就去太仆寺为皇后殿下挑选几匹健马，保管殿下喜欢。”

    冯德嘴角翘起，下巴昂的高高的

    她笑起来明媚一如云兴霞蔚，鬓发乌浓丰泽，双眸漆黑发亮，韶秀清丽，仔细看，眉眼间又似比以前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娇媚。

    待李旦走进接见朝臣的内殿，桐奴对着冯德竖起拇指哥。

    鸿奴眨眨眼睛，慢条斯理道：“我跟阿娘学的。阿耶每天去上朝，阿娘送阿耶出去，等阿耶回来，阿娘在宫门外等着，落雨了也等，我和阿娘一起等！”

    她拧好玉带扣，含笑问：“阿兄，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他握住她执梳篦的手，逐根吻她柔嫩如笋的指尖，只要她一直这么高高兴兴的，再大的难题也不算什么。

    半晌后，听到檀木嵌云母屏风后头传出冯德的咳嗽声，早已等候多时的宫婢捧着热水巾帕等物鱼贯而入。

    “鸿奴，你每天目送阿耶上朝……”裴英娘尽量用说笑的语气问鸿奴，“你是不是舍不得阿耶，还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李旦低头整理袖口，眼帘半抬，瞥见镜子里满面笑容的她，也跟着笑了。

    裴英娘哭笑不得，让乳娘抱走二娘，蹲下身和鸿奴平视，摸摸他的小脑袋。

    裴英娘差点抱不稳她，小孩子长得快，刚出生时只有小小一团，一眨眼就能使劲蹬腿表达不满了。

    李旦接过二娘，今天他运气好，女儿不仅没有嫌弃他，还主动捏他的手指，这是把他当成好玩的玩具了。

    繁华盛世，万国来朝，堂堂大唐都城，竟然还是土路，刮风落雨就没法出行，这怎么能行？

    李旦嘴角微微一挑，眉眼微弯，低笑几声，和她额头相贴。

    裴英娘叹口气，算了，拿他没办法，“等天晴了，我们去乐游原骑马，好不好？”

    果然，李旦点点头，看神态是很满意的。

    光是路上来回，起码要几个月的辰光……李旦拒绝想象几个月见不到她的情景。

    他没有刻意讨好李旦，这让她松了口气，他们是父子，父子之间不需要使小心机，至少现在不需要。她不管鸿奴学业上的事，就是为了让李旦和他多亲近，相处的辰光多了，有利于他们互相理解。

    发髻梳好了。

    有她在一日，她不会让他们父子之间起隔阂。

    出了星霜阁，冯德和桐奴支起罗伞，千牛卫等在廊檐下，簇拥着李旦去外朝。

    他这么小，教他学问的老师个个都是头发花白的老者，儒雅稳重，断不会教他这些，他到底从哪儿学来的小心机？

    平时都是她抬头仰望他，现在得换成他抬头看她，她觉得很好玩，下巴往他肩膀上一点，俯身趴在他身上，对着海兽葡萄纹铜镜笑。

    乍暖还寒时候，宫婢怕小公主着凉，襁褓从头裹到脚，包得厚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