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暴军爷讽破前恩怨痴魔头续成旧姻缘
上回说到,那面慈心软的小云儿误救了金国皇子,哪知完颜曜恩将仇报,竟将他摁在桃花源中cao了一通,逃之夭夭。季卷怀奉命追缉完颜曜,一路搜山而来,厉声喝问之下,出云听说完颜曜竟是大金皇子,心中已先乱了。不等季卷怀怎样逼问,便泣涕涟涟,将前因后果如实道出。
季卷怀冷哼一声,上下打量,见他钗横鬓乱,粉肌生晕,心中暗道:那萧衿用出云拉拢权贵,结党营私,非徒一日。如今却说出云是毫不知情,无意中救了完颜曜,谁还肯信?多半是萧衿这奸人里通外国,勾结大金,欲谋叛逆之事。
念及于此,当下一声怒喝,命手下将出云五花大绑起来,押送大理寺待审。
却说那无尘大师,这天清晨照例去出云禅院中扫地,须知扫地是假,关照出云是真。这才发现出云整夜未归,放了一众小沙弥四处找他,有个十五六岁,年龄与出云相仿的倒寻着了那桃花源,远远见着一众军爷打扮的将洞口团团围住,却不敢进去,只在四周蹭了会儿,回去同师父说了。无尘冥思稍顷,眉头微纹,急急修书一封,招来一只青鸟,将布帛缚于其爪上,屈指轻弹它头翎,肃容道:“去寻萧衿。”青鸟疾唳一声,展翅走了。
再提出云,只觉自己竟误打误撞救了恶人,声辩不清,又抵挡不得,只得被季卷怀捉去。他自然不知,季卷怀心里已将他同萧衿一并划为通敌叛国罪不容诛的奸恶之人,还以为待有司审问过后,辨明情况自证清白便也了了。谁知季卷怀不知同那些士卒吩咐了什么,押解他的三人竟审也不审,一路将他拖进地牢,欲将他手脚拷上,却因他手足纤细,往日预备来羁押重犯的铁环竟是粗了不少。三人商量一阵,将他两只腕子用一只铁环拷住了,两臂举过头顶,吊在地牢中央。
出云挣扎几下,柳眉倒竖,冷叱道:“我有何罪,为何拘我!”
他声声叫冤,三人里年纪最轻的那个,看模样倒比出云也大不了多少,看他生得楚楚动人,雪肤花颜,心中一荡,便没忍住回了一嘴:“你勾结外敌,没将你当场斩杀已算命大,还待怎样?”出云怔了怔,道:“我原不知他是大金”那小哥冷笑道:“说得好听,谁又知到底是怎回事!”出云激动道:“你长官在何处,我要同季指挥使说话!”小哥哼了一声,不屑道:“你是甚么东西,配与指挥使讲话?”三人中为首的那个突然喝道:“沈延,闭嘴!”沈延撇了撇嘴,再没了声音。
出云静了静,却觉沈延说得亦有道理,季卷怀堂堂都指挥使,自然不会亲自来审。他总想着自己与季卷怀一夜缠绵,有了肌肤之亲,横竖该与旁人不同,可归根结底,他出云终究只是春风小榭一个妓子,人微言轻,同季卷怀是有天壤之别。便咬牙敛目,也不再辩白,终究是他识人不清,酿成错处,放虎归山。将来若是战事起了,生灵涂炭,又岂是自己这一条贱命能抵偿的!
出云不再叫冤,沈延被兄弟训斥得收了声,地牢里一时陷入静寂,只闻远处受审的犯人凄厉嚎叫,隐隐约约,十分瘆人。凡被锁入这地牢的,都是犯了欺君叛国重罪,个个凶神恶煞,大理寺审讯的手段自然也狠辣了些。沈延他们都是侍卫马军司的兵,刚刚教训他的那个,名叫易衔,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个唤作宇文罄,沈延最小,尚未及弱冠;易衔同宇文罄大些,也不过二十出头。若不是季卷怀特地命令他们好生看守,平时也不会来这阴森地牢里闲逛,此刻听着那声音,纷纷背生凉意,再看出云,眼中也隐隐多了怜悯。
沈延被易衔训了,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同出云搭话,表面站在牢中看守,低眉敛目盯着地面,眼神却不动声色溜到了出云身边。
出云双手被缚,吊在牢里,因个头矮小,足尖堪堪点着地面,几乎施不上力气,全身重量都压在两只纤细皓腕上,不一会儿便酸痛难当。他被拖出桃花源时,连鞋袜也顾不得穿,玉足赤裸,沈延就看见那小小脚趾仿若一粒粒白嫩珍珠,在粗粝石砖上来回摩擦,拼命撑着身体,欲缓解腕上剧痛。不一会儿,出云十个脚趾尖儿都磨破了皮,点点嫣红沾在足尖儿上,煞是惹人怜爱。
沈延咳了一声,收回目光,见易衔和宇文罄两人正互相说着什么,便大着胆子,又朝出云看去。这小浪货倒是心性坚韧,愣是一声不吭,也不叫痛,只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晶莹汗珠沿着鬓发串串滚落。出云从小被萧青云灌着各种奇药,皮肉本就比常人细嫩许多,轻轻拧一把便是一片红痕,此时双腕都给铁环割破了,带锈的镣铐深深陷入伤口之中,细细的血线沿着一双清寒玉臂淌下,疼得他直打哆嗦,双唇亦血色尽褪。沈延看着看着,心里捱受不住,到底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人,年轻气盛,又颇有些怜香惜玉的风度,正准备说话,却见宇文罄突然撇开易衔,朝出云走去,竟一把搂住出云腰肢,附在他耳边,阴阳怪气道:“可怜小人儿,疼坏了罢?”
出云半睁着一双媚眼儿,眼前已阵阵发黑,连凑到跟前的脸长什么模样都看不清楚,徒劳扭动腰肢,试图避开他钳制,口中警惕道:“军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