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一直持续到了小年夜的前夕,整个学校的气氛都很压抑,因为期末联考整体成绩不理想,这回连带着高二也没放过。
学生自然是怨声一片。
扬言要举报的人不少,只是到最后都没了声,被揪出的几个“叛党”还被约谈了家长。
宴琢安静地趴在走廊上的窗台边,朝窗帘缝隙里看进去。
六班的班主任媳妇儿刚生,没法置之不理,郁怀书就被临时拉住帮忙代管了两天。
有几个班已经提前散了,喜滋滋地拉着伴出了教学楼,郁怀书这会儿还在事无巨细地重复着作业内容跟寒假注意事项,不到半月的假期也容不得出半点意外。
白色的雾气晕上玻璃然后又渐渐化开,宴琢朝手心呼了口气,揉了揉被走廊上的冷风吹红的耳朵尖,他不需要抱着一堆书去挤气味浑浊的公交,只要再多等会儿就好了。
郁怀书站在白色暖气片旁边,看几个课代表把成堆的套卷作业分发到位,间或会微微颔首,听班干部交代事由。
坐在第一排的学生不知道讲了什么能令人贻笑大方的话,惹得附近一圈的人都被逗乐,自己还涨得面红耳赤,捏着黑色笔记本的郁怀书也很浅地勾了下唇角,然后按了按那名学生的肩膀。
隔着一层玻璃,即使什么都听不见宴琢也忍不住地想笑,他知道郁老师向来不吝啬善意。
“猜猜我是谁——”
那双刚摸过雪的冻得通红的手还没捂上眼皮,就被躲了过去,宴琢几乎要揪着自己的衣领原地蹦起来,突然出现的陆小观笑眯眯地看他歪着脑袋疯狂抖掉脖子里的雪。
“在等谁啊?”
宴琢生气地趴回窗台:“要你管。”
融化的雪水浸湿了后颈的一撮头发,陆小观趁他不注意便凑上前猛吹了口热气,然后立即退到边上,有模有样地撑住脸颊,一本正经道:“好的,那我就勉为其难管一下。”
宴琢却侧过脸,缩着脖子不理他了。
一周前这个人还在做完时钻进底衣,用那排糯白的牙齿细细地磨宴琢的锁骨,强迫他去给自己参加家长会,宴琢瞪着眼睛说,你疯了吧,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紧接着,宴琢就被不知道从哪弄到的金属手铐锁在了床头,他说:“没事,你直接去。”然后故意压低了音量道:“就跟老师说,你是我的男朋友。”
手铐沉甸甸的,高举过头顶的两条手腕很快就被勒出了红印。
宴琢整个人都是赤裸着的,遍布痕迹的胸膛上下起伏,喘息声渐渐加重,陆小观捋直他的身体,就专注地玩了起来。马克笔的油墨味传入鼻腔,笔尖是凉的,身上还有黏腻的汗,宴琢止不住地想动,好像哪儿都在痒。
他勾下头,以自己的角度只能看到黑乎乎的几根线条,宴琢动了动手腕,问道:“你在画什么?”
陆小观没理他。
宴琢又说:“别拿我的胸当草稿啊,我怎么好像还看到了算式。”
陆小观没被他逗笑,仍低着头,神色认真。
“好吧,”宴琢勾起腿,蹭了蹭陆小观的后背,“为什么要我去,你爸妈呢?你家这么有钱,不可能连这个都不管吧。”
其实他根本不想问,连好奇的心都没有,就像他也不希望别人来过问他,你连个像样的亲戚都没有吗,怎么一天到晚都黏在郁老师身边,反过来也是一样。
陆小观亲了亲他心脏的位置,柔软的唇角沾上了点黑色,“索拉里斯星。”
宴琢轻轻地“啊”了一声,陆小观缓慢地说着什么一切意识都会成为真实,他一个字都没听懂,只看到自己胸膛上的几个黑坨跟粗粗的线条。比起弄懂他的话,宴琢更害怕要被这么铐上一整晚,“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知道,”陆小观无所谓地说着,“可能已经死了吧。”
宴琢睁大眼睛,只觉得胳膊酸,脑袋也空空的,他听到陆小观说自己有个天天坐轮椅已经快八十的爹,妈妈抽烟喝酒还泡吧经常换头换到自己都认不出来。
陆小观趴下来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在想,这么糟糕的一对,所以才会生出我这么个怪物。”
被那双黑漆漆的瞳仁盯住,宴琢嗓子忽然变得紧涩,陆小观拨正他的脸:“所以我杀掉了他们,尸体就藏在某间落灰的地下室里,用药泡着,我心情不好时就会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看完就高兴了,然后还会特别想你。”
宴琢干巴巴地问:“骗人的吧。”
陆小观不说话了,只沉默地看着他。
无论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宴琢真切地被唬住了,汗毛一层层地竖起。
他顷刻间就想像出无数个画面,漆黑的地下室,灌满了化学药剂的透明玻璃柜,可能还带有某种隐秘的香气,白发苍苍长满老年斑的老头,还有紧闭着双眼没有生气的自己。
宴琢颤颤巍巍地,哑声道:“我不去给你参加家长会是不是也会被藏进地下室。”
陆小观盯了他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