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年节一向热闹,昭远城里通常会从冬日祭典之后一直热闹到岁尾年关。
休戈今年管了大部分理应由萧然来掌控调度的事项,冬日祭的时候萧然照旧出席,但只是负责念一遍祭词,之后的酒宴和其他琐事都没有经他的手。
如今休戈待萧然的小心程度说成是金屋藏娇恐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就是捧着本书看了超过一刻,休戈都怕他眼睛累着。
萧然身边没有用任何一个侍卫或是宫女,与他有关的一切事情都由休戈亲自置办,休戈每天比萧然早起一刻,不穿衣不洗漱,就光着膀子在衣箱里翻他的衣服,保证每天都能给他搭配出一套和前一天不一样的。
饮食上也是一样,北原的朝臣早就习惯了自家王上边揉腌羊肉边议政的行为,有时候赶上何淼淼夫妻俩或是塔拉和安格沁进宫用膳,休戈总是在寝殿门口支张桌子,桌上泾渭分明的划出一条线,靠近萧然这一边的小灶谁都不许动筷子。
两三顿饭下来,就连一向宠他的塔拉都觉得这个贤明英武的侄子真的是越来越往沉迷美色的昏君势头上靠拢了。
宫里的侍卫大多年轻,有的比巴布还小,都是少不经事的半大孩子,见休戈整日小心翼翼又殷勤万分的那副模样,一时还当萧然肚子里有了他们的小王子。
只是好景不长,随着除夕将近,休戈再有谈恋爱的闲情逸致也实在忙不开了,北原今年出尽了风头,各国的使团和应酬往来比往年多出四五倍,塔拉记恨他给安格沁令牌,故而也不打算伸出援手,所以他这回不得不自己闷头忙上个十天半个月。
凌漪回兰诺诞下了一个女儿,正赶上要给彦澄备年礼,萧然闲着无事,更何况凌漪于他有救命之恩,他便自作主张自己列了个礼单仔细挑选。
萧然给小孩挑了一对长命锁和一对小金镯,给凌漪备得是产后调养身子的药材补品,休戈百忙之中抽身去库房翻了半天,最后往国礼里面添了一柄骨刀。
彦澄练得是身法翩然的习武门法,他不善使重器,骨刀轻盈锋利,最是适合他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半吊子。
萧然眼见着休戈眼睛底下熬出了黑眼圈,给彦澄的年礼装车送走之后,他硬闯进议事厅把休戈扯回寝殿泡了个热水澡,休戈泡在池子里不肯老实,硬是连拱带蹭的往他怀里钻,一边喊累一边趁机揩油。
萧然揉着他的发顶慢声细语的跟他商量,他想把年礼这档子事揽过来,备礼这种活只需要思虑周全,搬箱买货自有巴布和其他侍卫帮手,他最多就是列个单子再检查一下,累是肯定累不着的。
按休戈的想法,他当真是一点也不想让萧然操劳,但他又清楚萧然再怎么明理懂事,再怎么窝在寝殿里安生休养,骨子里也不是一个能闲住的人,他怕把萧然闷出个好歹,所以也就大手一挥由着他去办了这趟差事。
北原没有正八经的礼官,往年的事务都是海力斯帮忙经手,他一贯做事稳妥,萧然从他那要来了过往的礼单名录,只需要大致按照上头罗列的东西准备就行,最多增减些零头。
除了巴布之外,休戈又给他划来了二十个宫城里最年轻力壮的侍卫,巴布站在其中算是个头矮得。
萧然一出寝殿就看见这群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在他面前站了两排,个个都得低头垂首才能跟他对上目光。
萧然在北原的时间一久就开始觉得自己长得矮,走在街上的时候连一些姑娘家都比他的个头高。起先他还信了休戈勤喝牛奶就会长高的说法,后来才发现休戈不过是想趁着他一身奶味的时候耍流氓揩油。
休戈是北原人心中的神明,萧然虽说是外族,但也受到了差不多的待遇,宫城里的侍卫不是每个人都能亲眼见到他们的殿君究竟是多么风华绝代,眼下机会难得,故而每个人都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萧然被一群小孩低头看得非常不自在,他背上发毛,下意识踩着廊柱三下两下的窜去了房顶,待他站定之后,加上巴布在内,二十一个小伙子全都仰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对他身手的敬佩。
假若不是要毕恭毕敬的遵循礼数,萧然笃定这群孩子会伸出手来给他鼓鼓掌,他眼角微抽着平复了半晌,然后才清了清嗓子客客气气的开口说自己只要一半的人手就够。
巴布已经算是萧然的亲卫了,圆脸的年轻人有模有样的将队伍划成两部分,要走的那一半人大多不肯迈开步子,直到看见萧然撬了片屋檐的砖瓦抛在手里,才不得不垂头丧气的离开。
休戈派遣过来的人手全是心思活络干活勤快的,有几个人还是海力斯在往年备礼时惯用的人手,只是他们汉话说得不好,也听不太懂萧然半吊子的北原语,但有巴布负责来回跑腿传话,萧然这摊活计整体还是挺轻松的。
唯独麻烦在要随年礼一同运出的礼单上,烫金的红折其实算是国书了,上面的字迹总归是要横平竖直苍劲公正,彰显一国气度。
萧然尽管一看纸笔就脑仁疼,但还是努力克制情绪,尽可能心平气和的伏在案前研磨动笔,他照葫芦画瓢的写着那些繁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