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血用于抑制体内妖气,冲去所有暴戾,才能以银霄仙君的姿态示人。如今啼鸠已被带出八归阵,哪怕那把银剑与他是维系在一起的,可他如今虚弱不堪,也无力将它召回到自己身边。
所谓的生死危机,就是形容这一刻了罢。
白婴平静地闭上了双眼。野雀儿只伏在地上,无声地哭泣。
白婴缓缓道:“……野雀儿,你赶紧到阵外去。”
“不。”野雀儿颤着声摇头,“主子,雀儿与您同生共死。”
听到少女这声沙哑的坚定,白婴只得苦笑一声:“我不是要等死。我难道会是坐以待毙的那种人吗?”
野雀儿这才疑惑地抬起头来,泪光闪烁的大眼睛朝白婴苍白无色的脸看去。
白婴道:“你到阵外去,把那只笨狐狸带回来。”
“带、带回那只狐狸做什么?不是该把佩剑给……”
“带它回来。”白婴一字一顿用力说道,再不容任何质疑与拒绝。
※
野雀儿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拳头大的小麻雀瑟缩在枝叶之间,平日吱吱喳喳的它此时却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小东西奉主子之命离开八归阵来寻季肖,看到的却是难以置信的一幕。
树林隐秘处,几只黑狐族化作人形,把那只眼熟的小黑狐用力扔在一个矮树桩上。小黑狐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触目惊心,绽开的血肉甚至从它黑色的皮毛中隐隐露出,滑出一道鲜红的痕迹。
尚未出鞘的啼鸠剑就在其中一只母狐的手中。
母狐扶着蛮腰,款款走向小黑狐,风情万种,婀娜多姿,眼角尽是妖媚的笑意,柔声道:“阿肖,对不住了。”
“……”小黑狐只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母狐嫣然一笑:“你的眼神,简直就像是料到了一样呢。”
“……姨母。”小黑狐的胡子轻轻抖了抖,只小声叫了一声。
可那只母狐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欣欣然提起了长剑。
尽管白银霄如今十分虚弱,啼鸠剑毕竟还是仙器,母狐的纤纤白手握在银亮的剑柄上,立刻就“嘶”一声漫起一道白烟。为了拔出长剑,青葱般的玉手被灼烧得猩红一片,甚至还升起一阵焦味。
母狐妖娆的笑容终于还是扭曲了,眉间皱成狰狞的一团。
笨拙的小黑狐仍是沉默,只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
野雀儿在不远处的树上看到这里,觉得自己简直就快要窒息了。它动了翅膀,正要出手——
啼鸠剑身被唰的拔出,霎时刺目的华光四射开去,叫它下意识地闭起双眼。
待到激烈的华光褪成淡淡的光晕。
锋利的剑尖也已没入小黑狐遍是伤痕的狐躯。
——刹那的异变!
银色光晕瞬间尽数隐没,数道细细的鲜血沿着剑身迅速攀至剑柄,像蛇一般袭向母狐的右手!
“啊!”母狐惊叫一声,即刻甩手放开,却仍是晚了一步,一双玉手竟被噬为骸骨。吱一声尖叫,妖魅的妇人被打回原型,成了一只黑色的毛团,在地上抽搐不止。
银白剑身还在不住吸取鲜血,很快染成叫人毛骨悚然的鲜红。光芒像抽蕊的红花,不住地扭动、翻飞。
四周的其他狐族都被这一幕给震动了,迅速退开了数丈。
唯有一只麻雀义无反顾地冲了出来。
几个扑扇,野雀儿停在剑柄顶端,看那颗平日初雪般纯白无暇的宝珠内红雾翻滚,诡谲骇人。
野雀儿再顾不得主子的佩剑,立刻化作少女形态,双手握上正微微振动的剑柄。
可惜不论她如何努力,钉在小狐身上的啼鸠岿然不动。
她用力拔剑,明知只是徒劳,仍是拼了自己全身的力量。雀儿咬紧牙关,含泪看向那只小狐狸,看它的耳朵因剧痛彻底折到了脑后,四肢也在无力地颤动,嘴边的长须一抖一抖,却没有发出半声悲鸣。
到了这个时刻,它竟仍在隐忍。
野雀儿再也控制不住,颤着声朝它哭喊道:“笨狐狸!笨狐狸……季肖、季肖……!”
待得见狐血彻底被宝珠所吸取,野雀儿眼里的水光终于漫出,化作泪水划过脸颊。
啼鸠剑似是心满意足,终于停下振动。
而被楔在树桩上的小黑狐也——不再动弹。
已是红剑的啼鸠猛地鸣响了一声。
一道煞人的圣气由剑身荡开,铮鸣声响彻天空,传遍整座圣山虹蕊。
巨大的银色光幕也如落石的水面般猛地晃动起来,一圈一圈荡开了去。紧接着,仿佛有一双巨手出自九霄,拨开阴郁的妖雨黑云。数道阳光穿透云层,笔直投落。而最为灿烂的那道光芒,正正打在了山顶的巧歆居上。
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黑雨,终于还是停了。
银霄仙君(八)破晓
巧歆居内,刺目的强光破瓦而入,笔直投在了窗边的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