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仍然一天天过去,太阳照常升起。
一个月后,况忠仁正式继任总统职位。
他回到办公室时,正巧萧略过来给他送几份文件,这青年怕其他人说不清,亲自送过来之前查况忠仁的那几个卷宗。
他的思路仍然清晰,说话声音清朗悦耳,除了肉眼可见的消瘦,并没有半点颓废气息。
听萧略把正事说完,沈辞叹了口气,他想点一支烟,又想起来自己戒烟,便再次叹口气,试探着问道,“还没有找到他?”
他看见这青年正在将卷宗按照时间顺序摆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整理文件,他一边儿检查着上面的日期,一边儿低头回答道,“没有。”
戒烟让总统先生有些焦躁,沈辞抓了抓头发,手从头上拿下来时,无意间瞥见指缝夹着几根发丝,打算今晚把家里生发水扔了换个牌子。
脑子里想着生发水的事儿,沈辞抬头看向萧略,硬着头皮劝道,“略小子,有时候,比起自己,我们更要尊重别人的选择,或许这样的结局方式,没有悲伤,没有喜悦,是他选择的安宁,他不要你们围着他哭,这才是他想要的……”
“我不管他想要什么。”萧略打断沈辞的话,气质仍是温和的,“他是我的,就算死,也必须要在我怀里。”
沈辞刚想接话,萧略手机震动起来,从沈辞的角度能看见屏幕上显示是阿答打过来,这青年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将最后一叠文件放整齐,电话接通,那边儿的盘罗阿答直奔主题,“在乌彦这儿,找着他了。”
青年的手指无意识捏皱了纸张边缘,等他松手时,已经不慎将文件撕出一个小口子。他定了定神,重新站直身体。
沈辞看着他,开口,“去吧。”
…………
“老子不会跟姓阮那小子道歉的!茶全就是关我关到死,我也不会跟他道歉!是他先打我,我一下都没捞着还手,他会抱茶全大腿,我不会!”
陆焉知越说越生气,拎过来一旁的枕头使劲砸床板。站在窗边儿的盘罗阿答一面面无表情地掏了掏耳朵。
那个男人还在气急败坏地折腾枕头,萧略徐徐吐出一口气,肺里的舒展浸透到五脏六腑,一个月的缺氧感消失殆尽,他感觉自己的呼吸从未如此真切过。
“陆焉知。”
他本能地念那个男人的名字。用他自己都听不清的音量,但对方却敏锐的抬眼看过来。
四目相对,那男人眉头皱得更紧,手里的枕头经过刚才一番虐待,不可避免地激起乱飞的毛绒和灰尘,陆焉知盯了萧略两秒,双眼湿润,而后终于没忍住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他刚想说话,又是一个喷嚏,震得他眼角的生理泪水都滑下脸颊。
“唔……你谁?”陆焉知问。
萧略没有回答他,因为对方的视线已经越过他,看向门口风尘仆仆的阮骞。
“你他妈的!”阮骞出奇愤怒,但冲到病床旁边,看见陆焉知,又心软下来,他抬起手,最后只是抱住陆焉知的肩膀,“跑这么远,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找的很辛苦!”
“你找我?”陆焉知出了声。
“可真巧。”他一把推开阮骞,笑的带了邪气,眼神阴戾,“老子被茶全关医院里反省,正愁怎么找你呢。”
阮骞丝毫不明白什么情况,抬头看向旁边的盘罗阿答。
盘罗阿答指了指陆焉知,一脸看热闹的凉飕飕语气,“他脑子不清楚,觉着自己只有15岁……”
阮骞视线下移,‘15岁’的陆焉知将手边的枕头往地上一摔,将手指节掰得嘎巴作响,从病床跳下来,“姓阮的,有本事,我们1V1。”
阮骞原地站住1秒,而后条件反射地撒腿就跑。
3分钟后,他拎着陆焉知脖颈将人丢回病房,顺手从地上捡起来刚才那枚枕头,照着陆焉知脑袋左左右右来回扇,“还1V1?你从来就没打赢过我!”
萧略轻咳了一声,笑而不语。阮骞往声源那儿瞄了一眼,同样轻咳一声,放下枕头。
………
萧略留在这照顾他的第12天。
陆焉知只是记忆停留在15岁,并不是傻了。他看着每天清早从自己手上血管开始一点点往上爬的紫黑色,再到晚上被塞进血液透析室。
他知道是日光弹融在了他身体里,透析只是减慢他走向死亡的速度,并不能改变最后的结果。
而丧失失忆,无非是残留在他身体里的日光弹随着血液循环,烧坏了某根脆弱的脑部神经。
他终将什么都记不起来,连他自己都一并忘记,最后发狂着死去。
“手。”陆焉知说。
他讨厌那间透析室,进去出来,一次比一次痛,类人没有止痛剂,他的关节好像被敲得粉碎,痛到最后,两只手都没有知觉了。动不了了。
萧略已经拉了张凳子,坐在床前,牵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揉捏按摩。
“接着讲。”陆焉知再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