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兆丰祖上三代都是赤字贫农,穷字入命,形容就是他们老徐家,当到了徐兆丰这一代,更是穷到了极致。如此之穷,徐兆丰会在十二岁那年嫁给了一个刚满周岁的男娃娃当妻子,似乎也不那么难理解。
康盛七年夏季,刚过大暑,小野河出现了决堤,淹了清风原下段的七八个村庄,徐家村就在其中之一。徐兆丰家在村子里没有土地,他爷爷奶奶早年得病死了,死的时候就想喝口米汤也没喝上。他爹身子骨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全家只靠他娘在李大户家租了几亩地在耕种,这样熬着过日子,现下被水一冲,连熬都没得熬了。
小野河的决堤不严重,水退的也快,没伤着人命,却毁了不少农作物。以前没见小野河害过事,偏偏的,眼瞅着下月要抢收早稻了,徐家女人和儿子精心伺候着那点薄田,今年收成还算可以,又这么化成泡影了。水退后,徐家女人站在狼藉一片田地里的样子,死瞪着眼,脸上煞白煞白的,像是随时都会气绝过去,叫人见了都害怕。
徐兆丰能走路就跟着他娘下田了,早出晚归地辛苦了这么久,田里什么也没留下,他也痛惜。不过常年贫苦的生活也早磨练了他的意志,他牵住了他娘发凉的手,捏了捏,半大的小子还会安慰人:“阿娘,没事的,我们还可以再种,你别心疼,下次肯定能种出更好的稻子。”
徐大年没有说话,她看着乖巧懂事而却瘦弱的儿子,心里又一阵的酸苦,这日子,是要把他们全家往绝路上面逼。
徐家村愁云惨雾的时候,清风原中上段有一殷实的大户,是原上数一数二的大地主,姓宋,他们家日子也不太舒心。宋家有一个宝贝疙瘩,叫宋天霖,小名叫满满,这会还不到一岁。
宋天霖的父母在省城做生意,年初被人劫道,两人都没能回来。宋太爷痛怒交加,一边紧赶着官府破案,一边往暗道上花银子,没多长时间就把那伙儿流匪抓出来了,挨个都判了极刑。
宋太爷丧了独子,对这仅存的一个小孙儿自然就捧手上了,怎么疼都不够,可自从儿子与儿媳过世,小孙儿大大小小的病就没断过。本来就一丁点的孩儿了,这么半年折腾下来,就跟只病弱的小猫一样,每回宋太爷抱着他,手臂上都感觉不到什么重量,那股难受劲儿,都不消提了。
宋家一半的地出租给了佃户,一半的地自家耕种,长短工一共雇了三四十个。宋太爷的侄女一直都没出嫁,也就是宋天霖的堂姑母,她出生时因着八字不好,算命批她克父母又克夫,家里就打算送的远远的,是宋太爷把她接了过来,打小就养着,跟宋太爷的亲闺女也没什么区别了,人都叫她宋大姐。
这个宋大姐人很是能干,家里活儿是一把抓着的,整理的井井有条,对满满更是关怀备至,每次对着弟弟留下的这个小苗,都得抚惜一番。
宋大姐样样都好,就是性子太彪悍了,嗓门又大,说话想要刻薄的话,那没几个人受得住,能骂人一整天都不歇口气的。也幸亏了宋大姐性子彪,否则顶着克这克那的流言,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因着有她在,宋太爷时常也会下地去走走,兴起了也会自己干些农活,他干了一辈子,年纪大了,身体仍旧很精实。
宋家是厚道的,雇佣的长工用的久了,用的顺手了,工人的汗水在他们宋家的土地上撒了几十年,从泥土里滋养出了宋家厚厚的家底,他们是会养这些人到老的。父辈给宋家干活,子辈接着给宋家卖力气,这种不少,当宋太爷失了儿子和儿媳,大多数人的悲伤都是真心实意的,即便宋家的财富着实叫人眼热。
宋天霖老爱生病的事,很多人都放心上。陈三在宋家干了二十来年了,他琢磨了整宿,就和宋太爷说:“要不,找个先生给满少爷算算?”
宋太爷瞟了瞟宋大姐,又瞟了瞟她抱在手上逗得咯咯笑的满满,有点儿顾忌。他倒不是怕宋大姐恨算命,实际上宋大姐也提过,就是他们都怕算出来有半点不吉利,又没得解,那得让他们给急死,而且命越算越薄。
过了一小段日子,他们还是请了城里有名的算命先生来了清风原,三牲祭拜了天地,让先生给宋天霖算了一回命。万幸的事,没算出个福薄的命理,只是体弱多病,要娶妻压一压,这还不能随便娶,一定要得照着算出来的八字娶媳妇,换了另一个人不但不能压病,还可能害了他。
算命先生给了宋太爷一张红纸,纸上就写着生辰八字,让宋太爷照着这个去给满满娶媳妇。宋太爷松了一口气,忙问:“要什么时间娶才是?”算命先生扶扶墨镜,抖抖褂子,说:“要压病的,当然是越早越好。”
宋太爷诧然,等送走了算命先生,他翻开红纸,照着上面的生辰一算,这八字的人都该十二岁了,宋天霖还要过些天才一岁,这孙媳妇比孙子年纪要大多了宋大姐就不当一回事,她当机立断就把消息放出去了,八字也都跟人说了,三姑六婆媒人乡里,谁要把这八字的人找出来,重金酬谢,然后她就劝宋太爷:“年纪大些好,大些才知道疼满满,您说是不?这把人找到了,就领回我们宋家养着,算来十二岁了,我也好调教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