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十几年。
宋天霖是他媳妇抱大的,照顾他长大的日子,之于徐兆丰而言,不失为美好的回忆,而之于宋天霖,就美好之中杂陈着羞愤,他太多见不得人的事,他媳妇都知道。他沐浴睡觉都是徐兆丰侍候的,婴儿时期的也就罢了,他四五岁时,有一回闹肚子,没憋住,拉一裤兜的屎,自己臊的不停大哭,哭着就跑去找徐兆丰,最后徐兆丰给他洗的屎屁股和裤子,安慰了他老半天,保证不让其他人知道这事。
后来他回想起,宋天霖真恨不能回去掐死自己,蠢货,这种丢脸的事还哭着找媳妇,让最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真是够可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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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原民风淳朴,双身人从来也没遭遇什么刁难,加之宋家是大门大户,等闲得罪不起,徐兆丰的日子远比徐妈妈原来设想的好过多了,最大的问题只在于宋大姐。
自打徐兆丰过了门,宋大姐就暗地里观察着这侄媳妇,待到肯定这侄媳妇是真心疼爱侄子,她悬在半空一块大石头就落下了,原本她也曾打算过,若徐兆丰抬举不起,不是满满的良配,那么就留他几年,权且当是满满的玩伴,等满满身子强健了,就将他送回家去,横竖两人没有圆房,谁也不耽误谁。
那些给了徐家的东西,宋家也不差这么点儿。
不曾想,这徐兆丰太好了,并且说来也是邪性得很,自打拜过堂,原先三天两头就生病的宋满满,是当真平安顺遂了许多,偶有几次,也不过打几个喷嚏,流两管鼻涕水,喂几勺板蓝根汁就没事了,小身子也逐渐养胖了,白白嫩嫩的,甭提多讨人喜欢。这里面,多半也有徐兆丰对宋满满百般上心的功劳,毕竟他对满满的看顾,任凭再经验老道的奶妈也挑不出一个错字,就是有,至多也是宠了些。
若徐兆丰坏上一点点,不要把宋满满搁在掌心里,兴许他的一生会大不相同。宋姑姑的打算,徐兆丰年纪虽小却也能猜得到,也不是没想过,若他苛待了宋满满,这宋家如何能容得他下?他若要摆脱宋家,又有何难的?然而徐兆丰每每见到宋满满,满满总是仰着头对他笑,圆月般明亮白皙的脸盘儿,一双黑瞳笑成了月牙儿,他就险些连心都要掏出来给宋满满玩了,宋满满又爱极了他,除了黏得紧,半步离不得,其余都又乖又听话,别说打骂了,那小娃娃只需哭上一哭,他都能心疼个半死。
他能打么?能骂么?能偷掐满满么?徐兆丰充当着丫鬟伙计兼奶爹的活儿,还没算计着从宋家出脱,就得先担心他若不在,这满满见不到他得哭得多伤心,怎么就能黏得这么紧?他抱在手上的时候,就连宋太爷要抱,还拿着拨浪鼓吸引,满满都是不肯过去的,即便给宋太爷抱过了手也要一个劲儿往徐兆丰那边扑,两条小短腿拼命蹬,蹬得宋太爷心碎。
满满爹当年就是个爱妻入骨的人,现在又养起一个有了媳妇连爷爷都不要的小孙子,很让宋太爷失落了一段时间,幸亏让徐兆丰抱着也能逗孙子和自己玩,多少宽慰了他的这颗老心。
归根到底,就是舍不得。宋大姐便是看出了徐兆丰的舍不得,这侄媳妇想要套牢了,所以她对满满媳妇始终处于密切关注的状态。
徐兆丰把宋天霖当弟弟,是个长眼的都知道,旁的人以为无不可,毕竟两人岁数差的多,当弟弟也是自然的,然而在宋大姐看来就是一件顶天的大事了,徐兆丰明摆着没把宋天霖当男人,更不当他自己的男人——这事儿坚决不行!这不就是徐兆丰不把自己当满满的媳妇了吗?那不就是还想着离开吗?不行,这徐兆丰要成了义兄了,满满上哪儿找这么称心的婆娘?满满要什么义兄,满满要的是能暖被窝的婆娘!
不行也没法,宋满满太小,换句话说,就是宋满满茁壮长成十八岁了,徐兆丰都三十了,一个成熟的风华正茂的男人怎么瞧得上一个破毛孩子?能拿他当自己的男人?毛孩子还是自己带大的,一裤子屎尿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简直大笑话。
宋大姐好生忧心,她就想着些法子,就怕徐兆丰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便打徐兆丰进门起,宋家上下的雇佣女工、长工、租了田地的佃户、商铺里的伙计,她都让他们唤徐兆丰少奶奶。
不只是徐兆丰,其实所有人都对这称呼很别扭,因为徐兆丰的外表上怎么瞧,都是一个少年的模样,且日间也并未做女子的装扮。可惜再多的别扭也只得听之任之,宋大姐算得上是心善的人,可她也异常的顽固,认准了徐兆丰是少奶奶的称呼,连宋太爷都改变不了。
旁的人也就罢了,徐兆丰听着听着,也就不当一回事,他自认己身是个男孩子,一声少奶奶,顶天了仅仅一个称呼,不为难那些伙计了。对宋满满则不同,他真心实意的当宋满满是弟弟,就想满满能叫他哥哥,他也就这么教了宋满满,结果宋大姐发现之后就又插手了,也开始教教宋满满唤徐兆丰“媳妇”。
宋天霖年纪小,两个叫法,把他都叫乱了,小东西委屈得不行。宋大姐一看这样不行,就索性跟徐兆丰挑明了,也不怕得失于“侄媳妇”,她把徐兆丰叫进了自己屋子,脱了鞋,一面倚住靠枕,一面拿针挑着烟筒里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