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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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宁八年,梁国都城永安城破,齐国将领长驱直入,烧杀掳掠,纵火踏马,这以丝绣闻名天下诸国的富丽都城,满城锦绣尽成灰。
然而乱世中就连王族也学会了狡兔三窟,梁王早早选好了陪都,齐国刚下战书他便弃满城白骨于不顾,带着几百个妃子儿女一路游山玩水而去,现下早就到了陪都粟城。顾名思义,粟城自是富饶的鱼米之乡,他又能浮生偷欢数年,最不济再同齐王貌合神离,割地赔款来往几番。
天下数国争霸,本数齐梁韩为鳌首,奈何梁庄王却是这样没心没肺的性子,过得一日是一日,眼下王都败空,哀嚎遍野,也传不到他那只听得见丝竹管弦的耳朵里。
齐五是此次破城的大将,正值少年意气,满腔峥嵘桀骜,带着手下在浸满鲜血的长街上奔跑来回,胯下的马儿早已筋疲力尽,却和主人一样杀疯了性子,“嘶嘶”喷着响鼻来回不停,直到被一具拦路的人肉躯体挡住脚步。
齐五皱眉,定睛一看,却是一名惨遭奸污正兀自嚎啕的妇人,他虽狼心狗肺,却也不耐烦看这些腌臜事物,当下扬眉提刀,雪亮刀尖一闪,便痛快将那妇人腔子划作两半,引得满街饱食的恶犬垂涎而来,去饮那心头热血。
入地狱中,行修罗事,便算得超度了。
心安理得的齐五箭袖一挥,朗声吩咐了下去:“梁庄老儿跑得倒快,可惜不能拿他的人头献给父王贺生辰!给我搜,连一根梁王王室的头发丝都别放过!”
早已杀得煞气满面的凶汉们各各领命散去,齐五听着满城硝烟缓缓碾过火石的毁灭之声,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也纵马去了。
同时不同地,梁庄王倚在身后美人怀里,也掏了掏耳朵,却是满脸腻烦:“你们怎么伺候的下去下去!唉,若是寡人的月白还在”
梁庄王保养得宜,又好风雅,虽然年届五十,仍不失风度,此刻见他愁容满面,身侧美人立刻赔笑,和他一起发些风月之叹。好整以暇坐在他对面的太子却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手指暗自攥紧成拳:“父王,走失了的不止您的男宠,还有知云!”
梁庄王正愁得一把翩然胡须都要染霜,闻言很是怔忪了片刻,把自己的儿子从老大数到二十六,也没想起谁是知云,刚要腹诽儿子太多了丢一个两个不打紧,心头便悚然一惊,直立起身,一手抖颤着指定太子,一手惊惶地捂住胸口:“你、你是说你二十七弟?!”
01
梁知云正是庄王末子,老来最为疼爱的二十七子,自小便被父王和长兄太子宠上了天,未曾历过一日人间艰险。
梁庄王偏爱他,总唤他小七或云儿,自觉慈父之态做到了十足。却不想一到生关死劫,对幼子的爱也和对猫儿狗儿一般无二,他甚至想不起自己亲取的儿子的大名。
但这些梁知云是不知道的,他还笃信着他的父王和兄长会来救他——
他已落入敌手,他必须这样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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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一道极为不耐的熟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身侧同样被绑缚着双手的人蹭了他一下,皱眉道:“别哭了,这些兵油子杀红了眼,最喜欢看你痛哭求饶,你越哭,他们越想欺负你。”
梁知云闻言,哭得更大声了:“月白呜,呜呜呜!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他们为什么单独把我们关在这里?这里好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林月白恨不得以头抢地,撞聋自己:“没死,死了倒好,我也清净!你再聒噪我就喊了啊,二十七皇子在此!”
梁知云不解,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看他:“你喊就喊嘛,为什么不能喊?我们每次打仗不是都会交换俘虏的吗,没准你一喊,他们就知道我们身份,让人送我们回去了!”就算不送他们回家,能给他们解开这麻麻痒痒的绳子,再给点热乎东西吃也是好的。
梁知云来了兴致,立刻就要放声高喊“我是梁知云”,怎奈刚才哭得太大声,嗓子都哑了,只得三分狡黠七分恳求地看着林月白。
林月白恨得扑上前去,猛咬他耳朵:“小傻子!这也是喊得的么?你忘了你三伯是怎么死的?你再想想,你那么多叔嫂姊妹,一旦落入敌手,又有几个能留全尸?去年好容易死里逃生回来一位公主,还怀了不干不净的身孕,为了避讳,只得宣称她是假冒的,连同孩子一尸两命。这些你那太子哥哥都瞒着你,但我不信你笨到现在都不开窍!”
林月白说得急了,显然吓到了梁知云。但此刻情势不同以往,他若再不懂,就只能用这醍醐脑子去阎罗王面前领会了。
梁王的三哥当年也落入敌手,满怀天真地自报家门,随后便被大笑的韩国兵士们一刀一刀剁了,煮成肉还嫌不够嫩,撒下去满釜巴蜀花椒,才吃得勉强从眼角挤下几滴泪来。
林月白是自小沦落的,他生得实在太好,父母是何人已不可考,自他有记忆起,学的就是伺候人的本事。最初他被齐国前太子看中,可那太子也是病秧子,没多久一命呜呼,他就又辗转在诸侯中流落,终于在比较不那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