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

    厕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知道，岳昭马上就要再次走出来。

    喻澜歌跟着他们七拐八拐了几个路口，在破旧的艺术区里，满眼都是岳昭那件白T恤背后，两大块触目惊心的红。

    喻澜歌无法原谅自己。

   岳昭并没有惊慌，像是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大摇大摆地打开门，站在门边只扫了她一眼。

    岳昭漫不经心地侧过头，用余光看了看身后道路尽头那抹颤抖的人影，觉得实在好笑。

    那是染上的鲜血，姜媛的鲜血。

    唯独她不行。

    三、

    胖子疑惑地看了眼岳昭，欲言又止，他不当回事儿，继续问，“车都在门口准备好了？”

    屋里有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喻澜歌双眼通红，恐惧从心里一层一层地涌起来。

    他收回视线，低笑一声道，“不用，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应该还不是个正式的条子，刚才拿枪对着我都不敢下手……算我还她一命。”

    喻天卓的警车在他们消失之后才到达，一群人奔来，拉起在骄阳下瑟瑟发抖的喻澜歌，她满面泪痕地倒在喻天卓怀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哥……我没用，我sha不掉他……我没法为姜姐报仇……！姜姐不会原谅我的，我就在门外……我眼睁睁看着她被他分尸销毁……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敢开枪，我怕血……哥！我怕啊……”

    她在巨大的恐惧里转过身，夺路而逃，做了将姜媛的尸骨丢弃在那个房间的逃兵。

    喻澜歌并没有跑yuan，她自以为隐蔽地想要跟踪着岳昭和胖子，却不知道这一切早就被前面两人洞悉于心。

    喻澜歌不知道。

    胖子点头，“车，货，都全了，弟兄们在高速路口控制了人，咱这一路出桐城都是绿灯，哥放心。”

    她不能懂。

    可是她从没有用枪指过大活人。

    十七岁的喻澜歌满脸通红地拿着枪，强压着颤抖，大口喘息着指向了岳昭的额头。

    可面前的男人却当她不过是闹着玩儿一样，丝毫不将她放在心上，转过身再次走向房间的厕所，只微微偏着头留给她一句调侃，“小姑娘，会给枪上膛吗？”

    她从不知道，当警察是一件这么接近地狱和恶魔的事。

    岳昭进入厕所，传来哗哗水声，喻澜歌知道，姜媛的尸体，已经被他用毁尸水，销毁没了。

    每个人都是从小成长到大的，那些警察，也不是第一天就不惧怕开枪的。

    在滚烫的七月午后晒了这么久，她的皮肤却异常的凉，好像浑身血液都凝结成冰了一样，喻天卓看着她苍白的脸，将她一把抱进怀里，失去战友的痛苦和妹妹受的打击都在他心上凌chi着，“澜歌……是哥不好，哥不该让你接触这一切！你本来该是天真活泼的小姑娘，而不是和这些血腥罪恶打交道……澜歌，你看看哥，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没有人会怪你的，你还小，我们都能懂的！”

    他点点头，讽刺地嗤笑一声，“这群警察，玩儿了几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老子都sha了人处理完尸体，他们人影儿还没有一个，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这是头一遭。

    她怕。

    即便所有人都能懂，她不能懂。

    二、

    可是别人都能做到，面对罪犯面不改色，哪怕是死，也都不会泄露半点身份和机密。

    是同样握着一把枪，在她笨拙地扣动扳机之前，子弹直接wen准狠地穿过她的额头吗。

    这个男人刚刚sha了姜媛，并且销毁了一个大活人的尸体，那么她但凡敢走进这个屋子，下场必是第二个姜媛。

    那么他会拿着什么呢？

    她会，她当然会。

    喻天卓教过她怎么用枪，她也在警队的训练场练过几次。

    她恨她自己，胆量与枪法都不够，她sha不掉岳昭和胖子，只能眼睁睁看他们逃离。

    胖子皱着眉压低声音，“岳哥，你先走，我埋伏在前头解决了那个女的。”

    男人偏过头来的眼尾弧度妖异又轻佻，她的枪口对准他的后脑，手腕没有任何外力的触碰，却依旧颤抖着不听话。

    哥哥可以，姜姐可以，那么多人都可以。

    岳昭是大摇大摆地走出艺术区酒店的。

    门口是接他的胖子，一米九的个子，将近二百斤的体重，整个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头发剃成斑驳的板寸，看上去就让人心生畏惧。

    父母去后，喻天卓忙于工作，出任务出得昏天黑地，喻澜歌

    为了怕姜媛的行动被他们识破，酒店周围是没有部署任何警力的，但是好在，岳昭并没有sha了一整个酒店的人灭口，他只是堂而皇之地走出了酒店，跟胖子两个人一起绕了个弯，往艺术区的大烟囱路口走。

    老旧的艺术区酒店制冷并不好，喻澜歌的额头汗珠岑岑，一滴一滴向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