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躺着,看着天花板。
看了一会儿,他又睡着了。
这一次睡着,他在饥饿和疲惫的状态下,做了一个他很久都没做过的梦。
梦里的他十八岁,刚上大学,第一次离开父母,从满是泥土树木的落后乡村,来到了繁华的京城。
那时候真是什么都不懂,花花世界迷人眼,无数的新鲜事物如同溃堤般,不由分说地全部涌入了十八岁的崇岭的世界。
好的坏的不分彼此,掺杂在一起,将他彻底淹没。
崇岭是他们家、甚至是他们村子里最聪明、也是长得最好的那一个。就像是童话故事里,不小心落到了丑小鸭家里的白天鹅,他生来就不是会被囹圄在那偏远一隅的存在。
饶是如此,来到京城后,他也还是必不可免地经历了一番受排挤、鄙夷、嘲笑的阶段。
乌压压的黑泥砸下来,外面的世界又那么新鲜,崇岭走在路上,都会被要电话号码,抗压能力差点的,肯定就要自暴自弃、耽于享乐了。
但崇岭没有。
他好像天生就具有近乎冷血的学习能力和思考方式,骨子里也有一股子狠劲,不愿让别人看轻自己。
他学,学习所有能被他接触到的知识,学所谓上流人士的谈吐举止,学人与人交往的潜规则,学如何察言观色……如同一颗被埋进了土里的种子,不断地向下扎根,汲取营养。
而他也是人,也会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需要解放压力的时候。
他的途径就是做爱。
做爱,做爱,和不同的人做爱。用感官上的快乐和他人的体温,去填补、释放那种无法言说的压力以及巨大的空缺。
空缺。
也可以说是孤独。
如此巨大的城市,庞大而复杂的钢铁牢笼,在这里没有崇岭的家,他不在这里出生,却想在这里扎根,那就只能承受着莫大的孤独。
大部分时间,他会和不同的床伴在床上厮混,做好安全措施,确保不会染上什么性病,然后睡觉。
但少数时候,他也会坐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对着唯一的窗户,发上一整天的呆。
崇岭不想承认,也从不愿意说那个字。但,他有时真的很累。
却也没人会给他依靠。不过,好在他也早已习惯只依靠自己了。
路远琛的事,他大可以不接那么多项目,不做那么多超出常人强度的工作,他只需要通过这个途径,成功的接触到任务目标就可以了。他根本没必要把自己累成这种样子。
可崇岭却觉得,这么做很有必要。
他要路远琛,和路远琛的那些朋友们都知道自己是个很强的个人能力的人。
他可以去攻略路远琛,但不愿被其他人,当成一个傍大款的土包子、凤凰男。
他沉沉地睡着,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雨了。
梦里,崇岭好像回到了在路远琛公寓里的晚上。他在做了噩梦的路远琛身旁坐下,进入了他的梦境。
梦里是一栋陌生的豪宅,还是孩童的路远琛被一对男女放在了沙发上,神情懵懂。他们笑着说:小琛,坐在这里等一下,爸爸妈妈给你拿蛋糕和礼物回来。
那是路远琛的十岁生日。
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后,那对夫妻再也没有回来。
幸福来得悄无声息,理所当然,逝去时也毫无征兆。
长大后,路远琛还是时常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却也不是在等谁。
因为谁都不会来了。
雨越下越大了。
崇岭在模糊之间,听到了有人在敲自己家的门。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似乎是不烧了。他迷瞪着眼,一直到打开门,都没想到究竟有谁会来看自己。
然后他瞬间就清醒了。
路远琛一手拿着伞,一手拎着粥,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他。
“崇岭,”路远琛看到睡得乱七八糟的崇岭,也愣了一下:“听说你病了。”
崇岭一时语塞:“……”
他怔愣片刻,到底侧身让路远琛进了屋。
狭窄的出租屋,有点乱,没有开灯,又因是个阴雨天气,而十分的潮湿和阴暗。闷热的屋子里只有一个小电风扇在转。
椅子上扔着没洗的衣服,床头柜上,充电线和药片纠缠在一处。
崇岭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空调遥控器,按开,调到十八度。然后关上窗子,走进洗手间,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等他再走出来,便看到路远琛站在桌子前,弯下腰,正在打开粥碗的盖子。
男人一身价值六位数的高定西装,手上名表过千万,和这间出租屋格格不入。
崇岭不自觉皱起了眉。
在他安排好的“剧本”里,根本没有“出租屋”这个场景。
炮友、朋友、同事……崇岭从来没让任何人来过自己的这间小屋子。这里是他的私人领地,一个能让他独自安静的天